西沙的冬天果然如吴畏所说,暖得像杭州的初春。海风吹过幽灵岛的礁石,带着咸湿的暖意,拂得人浑身舒泰。吴畏蹲在沙滩上,看着手里的龟甲在阳光下泛出莹润的光泽,甲面上的星图纹路随着海浪的起伏微微发亮,像是在与远处的海面呼应。
“在看什么呢?”张起灵走过来,手里提着两串刚烤好的鱿鱼,油脂滴落在沙滩上,瞬间被沙子吸收。他把其中一串递给吴畏,“李铁柱说这是西沙特产,抹了蜂蜜烤的,你肯定爱吃。”
吴畏接过鱿鱼,咬了一大口,甜香混合着海鲜的鲜美在舌尖炸开:“在看龟甲的星图,总觉得它在给我们指路。”他指着星图边缘的一个小缺口,“这里和天目山石室的石壁刻字能对上,像是在说‘往东有秘境’。”
张起灵的目光落在缺口处,眉头微蹙:“是‘归墟’。”他望向远处的海平面,那里的海水呈现出深邃的靛蓝色,“传说中万物归宿的地方,也是创世玉最初形成的地方。”
“归墟?”吴邪抱着他的相机跑过来,镜头里正对着一群掠过海面的海鸥,“我爷爷笔记里提过,说那里的海水是甜的,能让人返老还童!”
“别信你爷爷的,”霍秀秀笑着拍了他一下,手里把玩着脖子上的记事珠吊坠,“他年轻时为了骗你奶奶跟他来西沙,什么瞎话都编得出来。”她凑近龟甲,“归墟的海水确实特别,能保存最古老的东西,去年渔民在那里打捞出过夏朝的陶罐,上面的纹路和吴畏的双玉一模一样。”
李铁柱扛着他的潜水装备从游艇上下来,脸上带着兴奋的红晕:“我刚跟当地渔民打听了,归墟就在东边的‘蓝洞’里,那地方深不见底,据说有进无出,但里面的珍珠比拳头还大!”
“我们不是来捞珍珠的。”张起灵收起龟甲,黑金古刀在阳光下闪着冷光,“归墟里有‘创世玉的胚胎’,能稳固最后一点时空波动,去看看就回来。”
众人分乘两艘渔船,朝着蓝洞出发。越靠近蓝洞,海水的颜色越深,从靛蓝变成墨黑,像是一块巨大的黑曜石镶嵌在海面上。渔船在蓝洞边缘停下,抛下锚链,铁链撞击船板的声音在寂静的海面上格外清晰。
“我和吴畏下去,”张起灵检查着潜水服的氧气阀,“你们在船上守着,蓝洞的水流复杂,人多了反而麻烦。”
吴畏点点头,摸了摸脖子上的双玉和墨玉,三股力量在体内交织,像三位经验丰富的向导,在无声地指引方向。他知道,这趟归墟之行,或许是最后一次与“终极”相关的旅程,之后的日子,就只剩下纯粹的安稳。
穿戴好潜水装备,两人纵身跳入蓝洞。海水比预想中更冷,却异常清澈,能看到无数奇形怪状的珊瑚在岩壁上生长,像海底的森林。双玉的红光在水中格外显眼,照亮了前方的路,归墟的方向仿佛有某种力量在召唤,牵引着他们不断下潜。
下潜到约百米深时,周围的光线突然变暗,海水开始旋转,形成一个巨大的漩涡。吴畏的定魂丝突然在墨玉里剧烈跳动,发出耀眼的金光,漩涡的旋转竟渐渐平缓下来。
“是时空波动。”张起灵的声音透过潜水器传来,带着电流的杂音,“创世玉的胚胎就在漩涡中心。”
两人顺着平缓的水流,慢慢靠近漩涡中心。那里果然悬浮着一块拳头大的玉石,通体透明,里面包裹着一个小小的光点,像创世玉的微缩版,在水中缓缓旋转,散发出柔和的光芒。
“就是它。”吴畏伸出手,双玉的红光与胚胎的光芒交织,形成一道温暖的光网,将胚胎轻轻包裹。就在这时,周围的海水突然剧烈震动,无数记忆碎片从漩涡中涌出——有凤族祖先在归墟祈祷的画面,有张家先祖与创世玉对话的场景,还有他们一路走来的所有瞬间,像一场流动的电影,在水中闪烁。
“是归墟在记录最后的故事。”张起灵握住吴畏的手,“它在感谢我们。”
胚胎渐渐融入双玉,化作一道金光,消失在玉体深处。漩涡彻底平息,海水恢复了平静,蓝洞的岩壁上突然亮起无数荧光,组成了一幅完整的星图,从归墟一直延伸到昆仑墟,像一条跨越天地的纽带。
返回渔船时,夕阳正沉入海面,将海水染成一片金红。吴邪举着相机疯狂拍照,嘴里大喊着“这景色能卖一百万”,李铁柱则在甲板上烤着刚钓上来的海鱼,香味飘满了整个海面。
“怎么样?见到归墟的宝贝了吗?”霍秀秀递过来两条毛巾,“看你们俩红光满面的,肯定没少捞好处。”
吴畏笑着晃了晃脖子上的双玉:“捞了个大宝贝,以后再也不用担心时空裂缝了。”他看向张起灵,发现他也在看自己,两人的目光在夕阳中相遇,像两滴融入大海的水珠,温暖而默契。
返航的渔船上,吴邪缠着他们讲归墟的见闻,李铁柱则在一旁添油加醋,把漩涡说成“能吞掉轮船的怪兽”,把创世玉胚胎说成“会发光的夜明珠”,逗得众人哈哈大笑。
张起灵靠在船舷上,看着远处的海平面,夕阳的余晖洒在他脸上,鬓角的白发在光线下闪着柔和的光。吴畏走过去,自然地靠在他身边,能感受到他平稳的心跳,和双玉的震动融为一体。
“以后去哪?”吴畏轻声问,海风拂起他的头发,贴在张起灵的肩上。
“回家。”张起灵的声音很轻,却异常坚定,“种玉兰,等开花。”
“好。”吴畏笑着说,“再种枇杷,等结果了给吴邪的小侄子吃。”
“嗯。”
“还要种银杏,秋天叶子黄了,拍照肯定好看。”
“好。”
渔船在海面上缓缓行驶,留下一道长长的水痕,像一条连接过去与未来的线。远处的西沙群岛在暮色中渐渐模糊,像散落的珍珠,在海面上闪烁着微光。
吴畏知道,这或许是他们最后一次与“终极”相关的旅程。
未来的日子,会是吴山居院子里四季不败的花,是李铁柱菜馆里永远飘着的酸菜香,是吴邪带着孩子跑来跑去的喧闹,是小花和霍秀秀偶尔来访的闲谈,是吴三省在西湖边悠闲的垂钓,是他和张起灵在梅树下慢慢变老的平淡……所有的惊险与秘密,都已化作岁月里的尘埃,只留下温暖的印记。
回到杭州时,玉兰树已经抽出了新芽,在春风中舒展着嫩绿的枝叶。吴山居的院子里,石榴树和神树都长出了新叶,梅树的枝头也缀满了小小的花苞,像是在迎接他们的归来。
吴邪带着他的小侄子早就等在门口,孩子手里拿着幅画,画上是两个牵手的人,一个戴着凤凰佩,一个背着黑金古刀,背景是归墟的漩涡和无数闪烁的星星。
“送给凤凰叔叔和麒麟叔叔!”孩子把画递过来,笑得一脸灿烂,“爸爸说,这是你们的故事。”
吴畏接过画,眼眶有些发热。张起灵蹲下身,摸了摸孩子的头,声音温柔:“画得很好。”
院子里的石桌上,吴三省泡好了新茶,李铁柱端来了刚出锅的粘豆包,小花和霍秀秀正坐在梅树下说着什么,阳光透过枝叶洒在他们身上,暖洋洋的,像一幅永远不会褪色的画。
吴畏把画挂在正厅的全家福旁边,两张画相映成趣,一个记录着热闹的当下,一个描绘着奇幻的过往,共同组成了他们完整的故事。
张起灵走到他身边,自然地握住他的手。双玉贴在两人的掌心,带着归墟的温度,和院子里的烟火气交织在一起,形成最安稳的力量。
“喝茶吗?”张起灵问。
“喝。”吴畏笑着回答。
远处的西湖上传来游船的汽笛声,近处的茶馆飘来龙井的清香,李铁柱的菜馆里响起“来啦——”的吆喝,吴邪的孩子在院子里追逐着蝴蝶,笑声像银铃般清脆。
吴畏靠在张起灵肩上,看着院子里的一切,突然觉得,所谓的永恒,不过就是这样吧。
有花,有茶,有身边的人,有过不完的日子。
他们的故事,还在继续,永远不会有结尾。
玉兰树开花的时候,吴山居的院子里像落了场雪。白得透亮的花瓣缀满枝头,风一吹就簌簌落下,铺在青石板上,像条通往屋里的香径。吴畏坐在秋千上,看着张起灵给新栽的枇杷树浇水,水珠顺着他的指尖滴落,打在花瓣上,溅起细小的水花,倒像是花瓣在眨眼睛。
“吴邪说要在院子里搭个凉棚,”吴畏荡着秋千,木架发出轻微的吱呀声,“用紫藤花爬满架子,夏天坐在下面喝茶,肯定凉快。”
张起灵直起身,裤脚沾了些泥土:“他小侄子会扯花。”上次吴邪的孩子来,把梅树的花苞摘了个精光,说是要“给凤凰叔叔做花环”,气得吴畏追着他绕了三圈院子。
“那就搭高点。”吴畏笑着说,“让他够不着。”阳光穿过玉兰花瓣,在他脸上投下细碎的光斑,双玉贴在胸口,随着秋千的晃动轻轻起伏,像两颗跳动的心脏。
正说着,李铁柱的媳妇抱着个大瓦罐来了,罐口用红布盖着,还冒着热气:“刚腌好的酸菜,给你们送来点。”她掀开红布,酸香瞬间弥漫了整个院子,“铁柱说你们爱吃这口,特意多放了点辣椒。”
“快进屋坐。”吴畏从秋千上跳下来,接过瓦罐,“正好吴邪他们今天要来,中午就吃酸菜白肉锅。”
李铁柱的媳妇摆摆手:“不了,家里俩娃还等着喂奶呢。”她看着院子里的树,眼里满是羡慕,“你们这院子真好,像个小世外桃源,等我那俩娃长大了,也来给你们搭凉棚。”
送走客人,张起灵已经把酸菜倒进了陶罐,正往灶膛里添柴。吴畏靠在厨房门口,看他忙碌的背影,突然觉得这样的日子真好——没有倒斗的惊险,没有使命的沉重,只有柴米油盐的琐碎,和藏在烟火气里的温柔。
中午,吴邪果然带着全家来了。小家伙已经上幼儿园了,背着个小书包,一进门就往玉兰树下跑,说是要捡花瓣做书签。吴邪的媳妇手里提着个食盒,里面是刚烤的饼干,形状是凤凰和麒麟,说是孩子在幼儿园做的,非要送给“凤凰叔叔和麒麟叔叔”。
“这手艺比吴邪强多了。”吴畏拿起一块凤凰饼干,咬了一小口,甜香混着奶香,格外好吃,“等长大了肯定是个美食家。”
吴邪哼了一声,从包里掏出个卷轴:“看看我带什么来了?我爷爷的日记续集!上次在归墟拍的照片,我都整理进去了,还有专家给写的序呢!”
卷轴展开,里面果然贴着不少照片,有归墟的漩涡,有创世玉的胚胎,还有他们在蓝洞边缘拍的合影,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笑,背景是金红色的夕阳,像幅温暖的油画。
小花和霍秀秀也来了,霍秀秀的肚子已经显怀了,穿着件宽松的连衣裙,手里捧着本育儿书,看得入迷:“医生说多看看美好的东西,孩子生下来会更漂亮。”她指了指院子里的玉兰树,“这树开得真好,我要多拍几张,当手机壁纸。”
小花则在研究吴邪的卷轴,指着归墟的照片说:“这漩涡的形状,和张家古楼的星图有点像,说不定归墟和张家还有渊源。”
张起灵端着酸菜白肉锅从厨房出来,闻言淡淡道:“归墟是创世玉的摇篮,张家的祖先曾在那里守了三百年。”他把锅放在石桌上,肉汤咕嘟冒泡,酸菜的香味混着玉兰的花香,勾得人食欲大开。
“那岂不是守了个寂寞?”吴邪夹起一片白肉,蘸了点蒜泥,“创世玉都被西王母弄走了。”
“不是寂寞。”张起灵给吴畏盛了碗汤,“是守护。”他的目光扫过院子里的每个人,最后落在吴畏脸上,“就像我们现在守着这个院子,守着彼此,从来都不是寂寞。”
吴畏的心猛地一跳,低头喝了口汤,热流顺着喉咙滑下,熨帖了整个胸腔。阳光穿过玉兰树的枝叶,在汤碗里投下晃动的光斑,像撒了把碎金。
下午,众人一起动手搭凉棚。李铁柱带来了现成的竹架,吴邪负责递钉子,小花和霍秀秀坐在石凳上指挥,小家伙则在旁边捡钉子,说是要“帮麒麟叔叔干活”。张起灵和吴畏站在竹架上,配合着固定横梁,偶尔指尖相触,会像触电般缩回,又忍不住偷偷笑。
凉棚搭好时,夕阳已经西斜。紫藤花的幼苗被小心翼翼地缠在竹架上,嫩绿的藤蔓在风中轻轻摇曳,像在向未来的繁花招手。吴邪的儿子突然指着玉兰树大喊:“鸟窝!有鸟窝!”
众人抬头,果然看到玉兰树的枝桠上有个小小的鸟窝,几只刚出生的雏鸟探出脑袋,张着黄嘴丫叫着,鸟妈妈正叼着虫子飞回来,落在窝边喂食,画面温馨得让人舍不得眨眼。
“这院子越来越有生气了。”吴三省靠在凉棚下,手里摇着蒲扇,“想当年刚来时,就只有棵半死不活的石榴树,现在看看,真是翻天覆地。”
张起灵递给吴畏一瓶汽水,瓶壁上凝着水珠:“明年种葡萄。”
“好啊。”吴畏拧开瓶盖,气泡“滋滋”地往上冒,“再种点草莓,让小家伙摘着吃。”
“还要种向日葵。”小家伙凑过来,仰着小脸说,“老师说向日葵会跟着太阳转,像个小太阳。”
“那就种向日葵。”张起灵摸了摸孩子的头,眼里的温柔几乎要溢出来。
暮色渐浓,玉兰树的花瓣在晚风中簌簌落下,像场温柔的雪。吴邪的媳妇在厨房帮着收拾碗筷,吴邪则在给雏鸟拍照,说是要做本“院子里的故事”相册。小花和霍秀秀依偎在凉棚下,小声说着话,霍秀秀的手轻轻放在肚子上,脸上带着憧憬的笑。
吴畏靠在张起灵肩上,听着远处的蝉鸣,近处的鸟叫,还有身边人的笑语,突然觉得,所谓的终极,所谓的永恒,不过就是这样吧。
有花,有树,有亲人,有过不完的日子。
他想起在云顶天宫的冰缝里,张起灵抓住他的手;想起在昆仑墟的星空下,两人交换的眼神;想起在长白山的风雪中,雪狮温顺的低吼;想起在归墟的漩涡里,交织的光芒与记忆……所有的惊险与温暖,最终都化作了此刻的安稳,像玉兰树的根,深深扎在这院子里,扎在彼此的生命里。
“在想什么?”张起灵的声音很轻,带着晚风吹过的凉意。
“在想,我们好像把所有的运气都用完了。”吴畏笑着说,“才会有这么好的日子。”
张起灵摇摇头,握住他的手,两人的影子被路灯拉得很长,与凉棚的影子交叠在一起,像个温暖的拥抱:“不是运气,是我们应得的。”
夜色渐深,众人陆续散去。吴邪的儿子趴在张起灵的肩上睡着了,手里还攥着片玉兰花瓣。吴畏看着张起灵小心翼翼地把孩子交给吴邪,动作轻柔得像对待稀世珍宝,突然觉得,这个曾经冷得像冰的人,早已被岁月磨出了温柔的棱角。
院子里恢复了宁静,只有蝉鸣和鸟叫在夜色中交织。张起灵在收拾碗筷,吴畏坐在凉棚下,看着玉兰树的影子在月光中轻轻摇晃。双玉贴在胸口,带着归墟的温度,和张起灵的心跳一起,平稳而有力。
“该睡觉了。”张起灵走过来,手里拿着件外套,披在吴畏肩上。
“再坐会儿。”吴畏拉住他的手,“你看,月亮出来了。”
月光穿过凉棚的竹架,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像幅流动的画。紫藤花的幼苗在风中轻轻摇曳,仿佛在向他们承诺,明年会开出满架的繁花。
吴畏知道,这故事永远不会有结尾。
明年的玉兰还会开花,后年的紫藤会爬满凉棚,吴邪的孩子会长大,霍秀秀的宝宝会学会走路,李铁柱的双胞胎会来搭葡萄架,而他和张起灵,会守着这个院子,看着这些花开花落,人来人往,把每个平凡的日子,都过成值得珍藏的模样。
就像此刻的月光,温柔,绵长,且永不落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