废后圣旨传到凤鸣宫时,皇后对于这个结果并不意外。
相比于自己的结局,让她更意外的反倒是季月欢。
位超中宫,权比帝王,不困宫墙,可游历四方。
真是,无上的恩宠啊。
皇后最后见的一个人是贵妃。
其实她都没抱什么希望,但贵妃还是来了。
两个人相恨相杀许多年,如今见面,均是面色复杂。
半晌后,皇后率先笑出来。
“终究,还是本宫输了。”
贵妃摇头,“你以为你是现在输的吗?皇后,从你对那个孩子下手开始,你就已经输了。你的权力都是他给的,怎么会以为可以靠得罪他来稳固自己的地位?”
“哼,”皇后嗤笑一声,“你是在教训本宫吗?贵妃,你怎么会懂本宫的艰难?老东西虎视眈眈,若本宫不能诞下嫡长子,他随时有可能放弃本宫!失去了相府支持,我又如何稳坐中宫?”
贵妃面无表情地找了把椅子坐下,想给自己倒杯茶,却发现手边的茶杯都积了灰。
她无奈地叹了一口气,“皇后,你还不明白吗?你错就错在一直在两个阵营之间摇摆不定,你意图利用丞相,也想掌控祁曜君,你两边都在帮,却又两边都不全帮,导致谁都不信任你,若你一开始就坚定自己的选择,或许今日也不会输得这么惨。”
“你少在这里说风凉话!选择?怎么选择?他祁曜君但凡对本宫不是那般无情,本宫又怎么会摇摆不定?”
“可他不就是那样的吗?他对谁都无情。”
“是吗?”皇后冷笑,“那季月欢呢?”
听到这个名字,贵妃的眉眼温柔了几分。
“天骄是不一样的,她是这个世界上最美好的女子,祁曜君会对她动心一点都不奇怪,我若是个男子,也定会为她倾倒。”
皇后见不得她那副表情,“都这个时候了你还在我面前装什么?贵妃,本宫是输了,可你也没有赢!你以为靠着攀附那痴儿会有什么好下场吗?后宫之中哪有什么真正的姐妹情深,你以为她会顾着你的死活吗?”
“她会的。”
贵妃笃定,她看向皇后,一脸的怜悯,“皇后啊皇后,我真是觉得你可怜,明明那么聪明的一个人,却一辈子把自己的才智用在了伤天害理上,是不是长这么大,你一个朋友都没有?”
“你……”
“天骄善良,勇敢,真诚,你总说她是痴儿,看不起她,可我看比起她来,你们才是吃人的野兽,她是傻了点,可从来没有害过人,而你呢?双手干净吗?我其实替你惋惜,你但凡多和天骄相处几回,或许能更早醒悟也说不一定。”
“醒悟?笑话?本宫难道还需要一个痴儿来点化不成?就算她现在拥有无上恩宠又怎么样?如你所说,那都是祁曜君给的!他随时可以收回!男人的爱情是最靠不住的东西!不过是黄粱一梦罢了!”
“确实,”意外的是这一次贵妃没有反驳,甚至和皇后持有一个观点,下一秒却话锋一转,“但你如果觉得天骄会被爱情蒙蔽,就太看轻她了。她比你,或者说,比我们,更早看透这一点。”
“……什么?”皇后怔怔的。
贵妃笑道,“很早之前我和天骄装作吵架的样子会了面,当时我就提醒她,不要沉湎于帝王的宠爱,你知道她当时跟我说什么吗?”
皇后不语,只是死死地盯着她。
“她说啊,贵妃姐姐,我知道的,最好的东西都不是独来的,它往往伴了所有东西同来,能为我遮风挡雨,就能让我不见天日。”
皇后的瞳孔猛然缩了起来。
贵妃笑吟吟地看着她,“所以,你说,能说出这样一番话的她,到底谁才是痴儿?”
皇后像是完全被击垮了,双眸失神地望着虚空。
贵妃也不再多言,起身离开。
“我确实没有赢,但我从一开始就对皇后的位置没有兴趣,古往今来,鲜少有人能在贵妃的位置上坐一辈子,但我可以。祁曜君不是个好人,却是个信守承诺的君子,你败了,他就会兑现诺言,保我一辈子的荣华富贵,也保辛家不被赶尽杀绝。”
“这便是我和你的不同,我从始至终都知道自己要什么,并且只奔着这一个目标努力。”
当夜,凤鸣宫大火。
皇后选择了自焚,而不是等待祁曜君的鸩酒。
这个骄傲了一辈子的女人,连死,都要选择自己的死法,死得轰轰烈烈。
后据清理凤鸣宫宫人所言,整个凤鸣宫几乎被焚烧殆尽,唯独那具焚毁的尸身手中,紧紧攥着一枚黄澄澄的金元宝。
*
祁曜君将这件事压了下来,皇后本来就是死的,没必要再让她的死为活着的人平添阴霾。
凤鸣宫烧了也好,本来季月欢也不会住到那里去,未央宫在一次又一次的扩建下已经足够恢弘,她也懒得挪窝。
不过对于自己被册封“旭夫人”这件事,季月欢这个当事人却比外面的人还震惊。
毕竟她是最后一个知道这件事的。
直到崔德海把老长一段圣旨念完,她都没有回过神来,甚至一下午都还拿着那封圣旨发呆。
祁曜君来的时候就看她一脸懵懵的样子,被可爱到了。
“怎么?傻了?”
季月欢听到他的声音,才勉强有了反应。
她晃了晃手里的圣旨,有些不可置信,“你……你下达这样的圣旨,居然没有人反对吗?”
“怎么可能没有?”
祁曜君有些没好气。
“那你还……?”
“不过反对也没什么用。”
祁曜君习惯性坐在她旁边,伸手把她捞进怀里。
“第一,丞相的势力被肃清了很大一部分,如今朝中多是青年才俊,他们在今年的科举中都受你恩惠,没有多少人会选择恩将仇报。”
“第二,平西之战你大哥战功赫赫,在朝中有不小的声望,与他交好的人不少,你三哥更是个左右逢源的人精,谈不上结党营私,但是撺掇一帮人站支持这一方是没问题的。”
“至于第三……”
祁曜君轻哼一声,“你爹上次当着文武百官的面,一副命不久矣交待遗愿的样子那么多人都看着,更何况这些日子运河已经通渠,京城和青州的商贸往来频繁,已经让他们看到了修建运河所带来的好处,这个时候跟他唱反调,不是明智之举。”
“再有,太医院院正陈利民,女医之首师采文等人早些日子就在传播,说女医制度最初由你提出,你更是在这个过程中提供了不少帮助,才让女医们以最快的速度发展起来,这份功劳,本就当赏。”
“除此之外还有你去年捐银赈灾,还有早前季家人帮你积累的民心……”
季月欢不听不知道,一听吓一跳,原来一路走来,她的道路早就无形中被铺平了。
“以上种种,就算部分人想要反对,也会被更多的支持者压下去,寡不敌众,那点反对又算得了什么?”
季月欢想想也是,看他的眼神又多了几分复杂。
“我从来没想过这条路。”
季月欢双手环住他的脖颈,将头靠在他的肩上。
“也亏你能想出什么‘旭夫人’的头衔。”
“不好听吗?我还蛮喜欢的,夫人,夫人,一听就知道你是我的妻。”
季月欢眉眼微动。
祁曜君感叹了一声,“你说过你不想当皇后,但是我又想你与我并肩,思来想去,只有这样最好,所以这个头衔其实很早就想好了,只是当时没想过要放你出宫。”
季月欢心头一软,这个男人,确实已经为她做到极致。
“谢谢。”
祁曜君抓过她一只手来,在掌心摩挲,下巴也蹭了蹭她的额头,“又在假客气什么?我还怕你说我卑鄙呢。”
“嗯?”
季月欢有点没反应过来,哪里卑鄙了?
祁曜君垂眸,好笑地看向她,“你难道是想让我亲自给你解释我到底卑鄙在哪里?是不是有点太难为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