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月欢其实不太懂嫁给他是什么意思。
如今皇后还在,她的身份甚至对外还是才人,要怎么嫁给他?
而且嫁给他之后,自己真的还能离开皇宫吗?
祁曜君像是看出她的顾虑,揉了揉她的脑袋。
“别怕,都交给我,欢欢,你只需要告诉我,与我成婚,你愿不愿意?”
季月欢仰头看他,男人的眼神温柔中又带着几分不安的小心翼翼。
她一点点笑开,伸手揽住他的脖颈。
“我愿意。”
这是完全代表了她意愿的三个字。
她和谢宇是跳过婚礼直接领证的,一方面是当时的两个人都没什么钱,季月欢还要维持小老头长期的药物治疗,不想把钱花在这些多余的步骤上,一方面也是季月欢不喜欢婚礼的氛围,她没什么亲朋好友,如果真的办婚宴,邀请的只能是村里那些人,他们对她只有无尽的恶意,她也不想听他们假惺惺的祝福。
当然还有一个原因是,她最初说服小老头同意手术,用的就是希望他可以看到自己穿婚纱走花路的理由,可最终,那场手术还是没有做。
那婚礼也没有必要了。
所以那是一场,由季月欢主导的,没有选择的婚姻,说出愿意的人只有谢宇。
而眼下,她是被求婚的一方。
祁曜君也是在先告诉她,答应放她离开之后,再提出成婚的请求。
也就是说,她完全有拒绝的权力。
因为反正她都是要走的。
但她不想拒绝。
那一刻她甚至不想去思考答应下来之后的后果,不用考虑自己这个选择会不会让家里人不高兴。
她只是,想答应而已。
祁曜君也在这三个字出口的瞬间,涌起前所未有的喜悦。
胸腔的空落被前所未有的欣喜填满,祁曜君觉得,能从她口中听到这三个字,此前所有的努力,便都是值得的。
“好,好。不急,剩下的都交给我。”
他说了不急,季月欢也就真的不急。
这一次的万朝会没有不长眼的挑事,而且因为去年大部分人都跟季月欢相熟的原因,如今更是前所未有的和谐。
又和祁曜君跑出去过了一个上元节,这一次没有闹别扭,季月欢倒是玩得尽兴。
祁曜君甚至亲自带她去放烟花。
季月欢某种意义上是个乖乖女,她从小到大很少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脑海里唯一的念头就是听话。
像鞭炮、烟花这种,别家小孩儿童年不可或缺的玩意儿,因着“危险”,小老头是不敢让她碰的。
所以这是季月欢第一次放烟花。
她一个人当然不敢,但祁曜君握着她的手,和她一起点引线,点完用轻功带她飞出去老远,然后回头慢慢看焰火腾空绽放。
季月欢捏着自己的耳朵,但是笑得好开心。
“成功了成功了!祁曜君我还要玩儿!”
祁曜君又无奈又好笑,“好好好,有的是。”
最后祁曜君甚至纵容她大半夜放了一串鞭炮。
噼里啪啦的声音炸开,小姑娘像个偷了腥的猫儿,拉着他躲起来,听到不远处的人家有丈夫抱怨附近的小孩儿又闹腾,然后是妻子乐呵呵的劝慰声,“上元嘛,一年到头也就热闹这么一回,你跟孩子计较什么?”
丈夫嘟囔两声却也真的没有再抱怨。
季月欢笑得前仰后合。
笑声被鞭炮声覆盖,只有近在咫尺的祁曜君能听到。
她还转头冲他呲牙,“哎呀,我怎么这么坏呀?”
祁曜君戳了一下她的额头,“没事儿,坏小孩儿太多了,不差你一个。”
“好啊你,你居然说我是小孩儿!”
“那不然,叫坏蛋?”
“也并没有好听到哪里去了啦!”
“……”
两个人打打闹闹地回了宫,季月欢在一片安然中睡去,连嘴角都带着浅浅的弧度。
祁曜君抱着她,心头越发满足。
他告诉自己,足够了,能看到笑容爬满她的脸颊,真的足够了。
次日,朝廷休沐结束。
永昭帝甫一上朝,便将之前拖了很久的丞相谋反一案作出了结。
“逆贼魏钦章,本为朔太子赵沛,乃亡国余孽,潜藏姓名,窃据相位。多年以来,阴结党羽,乱我朝纲。其谋逆之罪,当诛九族!着令大理寺,将赵沛凌迟处死,曝尸朱雀门三日。其妻妾子女皆没入掖庭为奴——”
“皇后魏氏,本为逆贼赵沛之女,化名魏博雅入宫,十余年来窥探禁中,私通消息,谋害皇嗣,罪无可赦!即日起,废魏氏皇后之位,褫夺凤印,贬为庶人!待赵沛伏诛后,赐鸩酒一杯,全其体面——”
两道圣旨宣读完毕,文武百官面面相觑,随后相继下跪行礼。
“皇上圣明!”
可谁都没想到,崔德海的圣旨还没念完。
祁曜君朝他抬了抬下巴,崔德海从袖中拿出第三封圣旨,高声道: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朕惟治国之道,当开明通达,不拘一格。女医之制推行至今,已见成效,惠泽苍生,足见女子才德,不逊须眉。然天下女子,岂止医道可展其能?朕思虑良久,欲立女官之制,使闺阁英秀,亦能报效家国,各展所长!
工部尚书之女季氏月欢,性敏才高,心怀天下。昔运河之功,季卿以己勋换女自由,朕念其忠义;今女官之议,季氏首倡其策,朕嘉其远见。两相权衡,特破格敕封季氏为“旭夫人”,位超中宫,权比帝王,不困宫墙,可出入禁闱,亦可游历四方。
凡朕巡幸,同乘龙辇;凡所建言,朕必亲览;凡有所需,六部协理;凡有奏议,直达天听。
赐九凤金冠压后髻,授蟠龙玉印代虎符。见君不拜,诏书不名,以彰其贵。
另择吉日,以帝后大婚之礼迎娶,由礼部主理,一应仪制较中宫之礼增三成。 鸾驾用九凤金舆,婚服绣日月山河,合卺之器皆以龙纹为饰,务显殊荣。
此身非后非妃,却是朕半副冠冕;此位无典无例,正合我永昭新天。
望尔持心如月,光耀山河;行止如风,自在无拘。
此诏既下,天下女子当知——才德所至,皆可青云直上,非独男子之权也!
钦此——”
百官哗然。
连季书棋都没想到,祁曜君会颁布这样的旨意。
季书棋抬起头,与龙椅上的人对视,半晌,他缓缓咧开嘴,眼眶却渐渐湿润起来。
好个持心如月,光耀山河,好个行止如风,自在无拘。
他的幺妹,好像真的遇见对的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