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不凡愣了一下,低头看去,只见丧彪不知何时已经挪到了红布的另一角,正用一只爪子死死地按着红布边缘,狗脸上一副急切的表情。
“嘿!你这蠢狗!撒手!”林不凡压低声音,瞪了丧彪一眼。
丧彪不但不撒爪,反而冲他“汪”了一声,眼神里透着坚持。
林不凡这才猛地想起,之前为了让这祖宗配合穿这身“演出服”,好像是答应过它,登台后让它也“讲两句”。
“……行吧行吧。”林不凡无奈地小声嘀咕,然后转向台下,脸上重新挂起笑容,提高音量:“各位,请稍安勿躁。在正式揭幕之前,有一位……嗯,特殊的艺术评论家,也想跟大家分享一下它的感受。”
众人的目光疑惑地投向林不凡,又顺着他示意的方向,落到了那只穿着同款背带裤、蹲得笔直的四眼狗身上。
“没错,就是我身边这位,丧彪。”林不凡一本正经地介绍:“它不仅是我的……伙伴,也是一位有着独特审美视角的评论家。它对《静月》与《流风》也有自己的见解。彪哥,来,说两句。”
丧彪立刻挺直了胸膛,清了清嗓子,虽然狗没有这个动作,但这狗东西确实做了一个类似深呼吸昂首的姿态,然后——
“汪!汪汪!汪汪汪!嗷呜~汪!”
丧彪叫得抑扬顿挫,时而短促有力,时而拉长语调,还配合着点头、摆尾,眼神时而严肃时而灵动,仿佛真的在发表一篇慷慨激昂的演说。
林不凡面不改色,侧耳做倾听状,频频点头,等丧彪一段“发言”结束,他拿起麦克风,一脸严肃地开始“翻译”:
“嗯,彪哥首先表达了对各位来宾的热烈欢迎,感谢大家远道而来,对传统木雕艺术的关注让它……呃,深感欣慰。”
丧彪配合地“汪”了一声,点了下头。
“其次,彪哥认为,艺术不应有门槛,无论是人还是……其它生命形式,都能从真正的艺术中感受到美与共鸣。它说它第一次看到这两尊雕像时,就被其中蕴含的自由的灵魂和静谧的力量所打动。”
丧彪抬起一只前爪,指了指红布盖着的雕像,又拍了拍自己的胸口,眼神真挚。
“最后,彪哥强调,真正的杰作,其价值在于唤醒观者内心的真实,而非标价上的数字。它希望大家在欣赏时,能放下功利之心,用最纯粹的感受去触碰作品的内核……嗯,差不多就这些。”
丧彪最后“汪”了一声,优雅地坐好,微微颔首,仿佛在说“我的发言完了”。
台下掌声和笑声混成一片,气氛倒是更热烈了。虽然大家都知道林不凡多半是在胡诌,但这番人狗配合的“表演”确实别开生面,充满了林不凡式的无厘头风格。
“好了,彪哥的精彩点评完毕。”林不凡笑着拍了拍丧彪的脑袋:“现在,就让我们共同见证——”
他和丧彪对视一眼,各自抓住了红布的一角。
“奇迹的诞生!”
红布应声滑落,《静月》与《流风》两尊木雕完整地呈现在众人眼前。柔和的射灯光线下,香樟木温润的质感、流畅精准的线条、栩栩如生的姿态,近距离观看比在直播镜头里更具冲击力。更重要的是,当众人的目光聚焦在那两张栩栩如生的面孔上时,许多人脸上的表情开始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先前催促最急的那个中年男人,盯着《静月》看了十几秒后,脸上的急躁慢慢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恍惚的宁静,他喃喃道:“奇怪……我怎么觉得……她好像在安慰我?让我别急……”
他旁边一个打扮时髦的年轻女孩,则对着《流风》捂住了嘴,眼神发亮:“天啊……她真的在笑!眼睛弯弯的,好俏皮!”
一个看起来心事重重、眉头紧锁的中年女士,凝视《静月》良久,忽然眼眶微微发红,她别过脸去,低声对同伴说:“我……我觉得她好像有点难过……在替我难过……”
现场不断响起压低的惊呼、诧异的私语和难以置信的感叹。尽管之前有心理准备,但亲身体验到这种“因人而异”的表情变化,还是让绝大多数人感到震惊和神奇。争议依然存在,怀疑的目光也不少,但越来越多的人开始沉浸在这种奇妙的“互动”体验中,试图从雕像的“表情”里窥见自己此刻的心境。
许红豆、陈南星和大麦虽然早已体验过,此刻站在人群中,看着周围人各异的反应,依然觉得很有意思。
陈南星凑到许红豆耳边小声说:“红豆,你说就凭林不凡那好色的性格,他看的你雕像时,到底会看到什么表情啊?”
许红豆瞥了陈南星一眼,语气淡淡的:“想知道?那你自己去问他呀,我怎么知道。”
陈南星撇撇嘴:“问他?他能说实话才怪!就他那好色的性格,看到我们豆儿这样的大美人,怎么可能心里没点歪念头?我敢打赌,他看静月的时候,肯定被瞪了!说不定还挨了白眼呢!”
许红豆没接话,只是看着展台中央那尊与自己容貌酷似的木雕,嘴角几不可察地弯了一下,随即又恢复了平静。
展台周围,人群的骚动与惊叹声越来越大。
“真的……真的不一样!我刚才想着工作上的烦心事,看静月就觉得她眉宇间带着忧色……现在我努力想点开心的事,再去看,感觉她嘴角好像真的柔和了一点!”
“我的天,这太玄乎了!我是学心理的,这根本没法用常规的暗示理论完全解释!”
“我也看到了!流风刚才对我眨了下眼!真的!虽然很快,但我肯定没看错!”
“是不是灯光角度问题?我们站的位置不同?”
“不可能!我和我朋友并排站,我们看到的静月表情感觉就是不一样!她说很温柔,我怎么觉得有点冷淡……”
质疑声依然存在,但亲身经历者的描述越来越多,细节也越来越具体,让原本持怀疑态度的人也开始动摇,纷纷挤上前去,试图亲自验证这匪夷所思的现象。
就在人群沉浸于这种奇妙的“互动”体验时,几个衣着考究、气质不凡的人从人群后方走上前来。他们身边或多或少都跟着助手模样的人,目光锐利地落在两尊木雕上,带着评估与势在必得。
“林先生!”一位头发梳得一丝不苟、穿着定制西装的中年男人率先开口,声音洪亮,带着商场上惯有的自信:“鄙人东海恒昌集团的赵德海。之前在直播间里,我就对您的作品表达了浓厚的兴趣。今日亲眼得见,果然名不虚传,甚至比直播中更震撼!我之前的报价依然有效,并且可以提高到一亿一千万,购买这两尊《静月》与《流风》!”
赵德海话音刚落,一位戴着金丝眼镜、气质儒雅的老者便缓步上前,他朝林不凡微微颔首,声音平和却带着不容忽视的分量:“林先生,老夫雅玩斋主,在网络上与您有过交流。一亿的价格,是老夫之前所言。今日亲见,方知言语不足以形容其神韵之万一。若林先生愿意割爱,一亿两千万,随时可以交易。”
“雅玩斋主”现身,引起现场一阵低呼。这位在收藏界名望极高的老先生亲自到场并提价,无疑将这两尊木雕的艺术与收藏价值推向了新的高度。
紧接着,又有几位之前在网上公开喊价的收藏家或代理人纷纷上前,报价声此起彼伏:
“一亿三千万!林先生,我们嘉德艺品是带着最大诚意来的!”
“一亿五千万!林总,我们老板说了,价格还可以再谈,只要您点头!”
“林大师,不用竞价了!您直接开个价吧!只要您肯卖,多少我们都尽量满足!”
“对啊林大师,您就出个价吧!”
……
场面一时有些混乱,这些动辄上亿的报价让周围的村民和普通游客听得目瞪口呆,嗡嗡的议论声几乎盖过了其他声音。
谢和顺张着嘴,看看那些挥舞着支票本的豪客,感觉像是在两个世界,不过他很快意识到,这是一个机会。
一巴掌把夏夏打醒后,谢和顺老气横秋的说道:“怎么样?我没骗你吧?是不是把手艺学好了能赚大钱?”
夏夏也被现场的竞价声给惊呆了,被谢和顺打醒后,也不禁犹豫了起来,到底还要不要去魔都赚大钱呢?
面对这些灼热的目光和几乎要砸到脸上的巨额数字,林不凡却显得异常淡定。他甚至好整以暇地弯腰,顺手帮丧彪整理了一下歪掉的背带——刚才“发言”太激动,背带有些松了。
等周围的报价声稍微平息一些,林不凡才直起身,重新拿起麦克风,脸上依旧是那副有点欠揍的、漫不经心的笑容。
“各位老板,各位藏家,各位朋友。
首先呢,非常感谢大家的厚爱,把这俩木头疙瘩抬到这么高的价码,说实话,我听着还真有点小激动呢!
台下响起一阵善意的哄笑,但那些出价者的眼神依旧灼热。
“但是——”林不凡话锋一转,脸上的笑容淡了些,语气也变得明确:“我之前就在直播里说过,这东西,我不卖,不是钱多钱少的问题,是我压根就没打算卖。
它们有别的去处,已经名花有主了。所以,各位就别再报价了,报多少都没用,纯属浪费感情。”
顿了顿,还不等台下哗然停止,林不凡又补充道:“对了,顺便补充一句,我这人对钱没什么兴趣!”
众人:……
站在前排的陈南星忍不住用手肘碰了碰许红豆,压低声音,咬牙切齿地说:“红豆,你觉不觉得,有时候……不,是大多数时候,林不凡这家伙,就特别欠打?那种由内而外散发出来的嘚瑟劲儿,那种我最牛你们都是凡夫俗子的表情,配上他那张嘴……真的,我手好痒,特别想给他一拳!”
许红豆还没说话,旁边的大麦深有同感地用力点了点头,小声附和:“嗯……虽然林总帮了我很多,人也很好,但有时候听他说话,尤其是这种时候……确实会产生一种拳头硬了的感觉。”
许红豆看着台上那副“我对钱没兴趣”,“我很烦恼”表情的林不凡,淡淡的说道:“虽然……但是……仔细想一想,感觉他说的也没什么问题!”
陈南星和大麦一脸震惊地看向许红豆,仿佛她说的是什么惊世骇俗的言论。
许红豆耸耸肩,语气依然平淡:“我说的没什么问题啊,不信你们自己想一想。”
两女怔了怔,下意识地顺着许红豆的话去回想。林不凡住进有风小院以来的种种表现……随手送出价值不菲的礼物,对直播打赏和商业合作兴趣缺缺,面对动辄上亿的报价眼皮都不抬一下,嘴里还经常挂着“对钱没兴趣”这种“凡尔赛”语录……好像,似乎,大概……他真的不怎么在意钱?至少,钱绝对不是他行事的第一驱动力。
“好像……还真是?”陈南星挠了挠头,有点被说服了,但随即又瞪向台上:“可他那副样子就是很欠揍嘛!”
大麦也默默点头,十分认同陈南星的看法。
台上,被林不凡明确拒绝后,那些出价的藏家们并未立刻放弃。一位穿着香奈儿套装、气质精干的女代理人上前一步,语气诚恳:“林先生,我们完全理解您对作品的情感。如果不考虑出售,那么……定制呢?价钱随您开,时间也由您定,材料、风格都按您的心意来。”
“不接活!”林不凡想都没想,直接摆手:“我的时间可是很宝贵的,还要为全人类的发展添砖加瓦,哪有时间干这种小事!”
闻言,台下的众人嘴角再次疯狂抽动——丫的,没有时间这两座雕像是怎么来的?
凭空变出来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