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犬狭卡两侧山峦的密林里,一千五百将士如蛰伏的猎豹,隐在浓荫深处。
李飞举着望远镜,对着峡谷入口望了半晌,抬头看了看被繁枝密叶遮得只剩些许微光的月亮,向身旁的张俊道:“老张,斥候早撒出去了,怎么还没动静?”
张俊也皱着眉,目光扫过藏在高低山峦间的大炮,沉声道:“放心,咱们螭吻营是龙骧卫里的先锋斥候,论跑马刺探,全军也数得着,断不会出岔子,再等等看。”
“老张,你说倭人会不会真的全从四十曲卡那边冲过去了?” 李飞脸上满是忧色。
张俊沉默片刻,道:“我早派了弟兄在四十曲卡附近探查,若有动静,定会第一时间来报。此刻还没消息,便说明敌人确实未到。”
话音未落,只见一名斥候踉跄奔来,声音急促地禀告:“将军!敌军一万在四十曲卡与侯爷交战,对方释放毒烟致幻,侯爷领兵冲杀,已斩敌过半,眼下五千残兵正往这边撤退,半柱香便到!”
张俊闻言,脸上喜色一闪,转身扬声下令:“快!传令炮兵准备!放敌人进来,听我号令,不许轻举妄动!”
这道命令低沉清晰,瞬间打破了犬狭卡两侧山峦的沉寂。
蛰伏的螭吻营将士如冰水泼入滚油,霎时都提起了精神,林中只余下兵刃轻响与压抑的呼吸声。
“上炮子!”
“校准待命!”
“火绳备!”
……
压抑的呼喝声在茂密的林木间短促传递,沉重的炮身被迅速推向林缘早已掘好的土垒之后,冰冷的炮口悄然伸出,对准下方那条幽深狭窄的咽喉要道。
引火的士卒,手指稳如磐石,火绳顶端那一点微弱的红芒,在暗夜里幽幽闪烁。森冷的杀机,无声无息地浸透了每一寸潮湿的空气,沉甸甸地压在每一个屏息以待的螭吻健儿心头,连山风掠过树梢的呜咽,也仿佛带着铁锈般的腥气。
且说石田茂伏在颠簸的马背上,耳中灌满了身后催魂夺命的马蹄声、凄厉的惨叫和那如影随形、震得他心胆俱裂的“杀尽倭狗”的狂吼。
每一次回头,视野都被那铺天盖地螭吻战旗塞满。那獠牙狰狞的螭吻图案,此刻在他眼中,便是阎罗殿的勾魂牌。
“巴嘎!巴嘎雅鹿!”石田茂牙齿咬得咯咯作响,恐惧与暴怒几乎将他撕裂,“这……这到底是什么鬼兵?麟嘉卫?可那不是麒麟旗呀?!藤原老贼!你这头瞎了眼的蠢猪!”
他心中疯狂咒骂着那个将他推入死地的藤原道长,“招惹谁不好,偏要去捅这大华这马蜂窝!如今好了,全倭国的宗藩,都要给你这头蠢猪陪葬!”
石田茂并非不知宗藩与藤原氏那点相互利用又相互提防的把戏。南方三藩,石田、武田、前田,本可袖手看藤原氏和天皇争斗,坐收渔利。可恨这大华的兵锋,向来是要犁庭扫穴,掘人宗庙根基。
这就是要断绝他们这些世代贵胄的命脉,为了维系这权势,纵使宗藩不愿,也得跟着藤原氏跳火坑,毕竟若是被大华统治,他们这些倭人哪能还有如今这种权势和财富。
念及此处,石田茂再不多想,嘶哑地咆哮,拼命抽打着坐骑:“快!冲过去!冲过犬狭卡就有活路!”
身后的溃兵已彻底没了人形,如同被驱赶的牲畜,只知向着前方那狭窄的谷口亡命奔逃,竹枪、兜鍪、阵羽织丢了一路。人人脸上写满了极致的恐惧,汗水混着血水泥污流进眼睛也不敢擦拭,只死死盯着那越来越近的黑暗谷口。
战马的嘶鸣混杂着粗重的喘息和压抑的呜咽,汇成一股绝望的洪流,轰然涌入犬狭卡那狭窄的入口。
峡谷内,林木愈发茂密,月光被层层叠叠的枝叶切割得支离破碎,投下浓重的、摇曳不定的阴影。
脚下的路泥泞不堪,倒伏的树干和嶙峋的怪石更添阻碍。溃兵们互相推搡,不时有人马失前蹄,惨叫着被后来者踩踏淹没。
石田茂的心提到了嗓子眼,目光如惊弓之鸟般扫视着两侧黑黢黢的山林。他唯一的侥幸,便是大华军初来乍到,不熟倭国地理,或许未能在此设伏。
“快!再快些!不要停!”石田茂声嘶力竭地催促着,声音在狭窄的谷道里激起空洞的回响。
突然,“咻——啪——!”
一声尖锐的厉啸撕裂了峡谷压抑的静谧。
紧接着,一枚刺目的赤红色火球,带着死亡的气息,从左侧山峦的林梢陡然蹿升,在墨黑的夜空中轰然爆开,泼洒下一片妖异的猩红光芒。
这光芒,瞬间映亮了石田茂那张因极度惊骇而扭曲变形的脸。他脑中嗡的一声,四十曲卡那噩梦般的红色烟火与随之而来的惨烈屠杀,闪电般重现。一股冰冷的绝望瞬间冻结了他的血液,他甚至能听到自己心脏炸裂的声音。
“弃马!上山!快——!”石田茂几乎是用尽最后的力量,发出非人的尖嚎。
然而,这示警的嘶吼,终究迟了半分。
就在他最后一个字刚刚冲出口的刹那。
“轰隆!!!”一声巨响,仿佛九天惊雷在头顶炸裂。
整个犬狭卡剧烈地颤抖起来,峡谷两侧的山壁如同活了过来,发出沉闷痛苦的呻吟。
第一声炮响,如同天神挥下的巨锤,狠狠砸在倭兵溃逃洪流的最前方。
火光暴起,泥浆、碎石、断木混合着残肢断臂,如同喷泉般冲天激射。
一匹战马连同它背上的倭兵,被狂暴的气浪直接撕成了碎片,血雨肉块呈放射状泼洒在两侧的树干和岩壁之上。
离得稍近的几名倭兵,如同被无形的巨手狠狠攥住,又猛地抛向空中,身体在半空便已扭曲变形,破碎的竹甲片如枯叶般四散纷飞。
紧接着,第二炮!第三炮!第四炮……
炮声连成一片震耳欲聋、永无止境的恐怖咆哮,无数火舌从两侧山腰的密林深处狂暴地喷吐而出。
“神罚!是神罚啊!”
“救命!”
“我的腿!我的腿不见了!”
……
绝望的哭嚎、凄厉的惨叫瞬间压过了炮声。
倭兵们从未见过如此毁天灭地的景象,那传说中能开山裂石的大华神炮,其威力远超他们贫瘠想象力的极限。
炮弹呼啸着砸入密集的人群,落地之处,便是血肉磨盘的中心。轰然巨响中,人体如同塞满稻草的破布袋般被轻易撕裂、抛飞。更有炮弹直接撞在犬狭卡陡峭的岩壁上,坚硬的岩石在狂暴的冲击下如同豆腐般碎裂、崩塌。
巨大的石块裹挟着雷霆万钧之势轰然滚落,砸入下方奔逃的人群。惨叫声戛然而止,只余下令人牙酸的骨骼碎裂声和血肉被碾成肉泥的闷响。
“嘭!”一颗炮弹没有直接命中人群,却狠狠砸在一棵需数人合抱的古树根部。
一声令人心悸的裂帛巨响,那参天古木竟被拦腰炸断。巨大的树干带着万钧之力,裹挟着纷飞的枝叶和碎木,如同倾倒的山峦,轰隆隆地朝着下方狭窄的谷道碾压下来。
下方十几名正亡命奔逃的倭兵骑兵,连人带马,连惨叫都来不及发出,便被这从天而降的巨木碾成了肉饼,鲜血如同溪流般从沉重的树干下汩汩涌出。
峡谷内,浓烟滚滚,火光冲天。硫磺与硝石呛人的气味混合着浓得化不开的血腥和皮肉焦糊的恶臭,令人窒息。
破碎的旗帜在燃烧,倒毙的战马在抽搐,幸存的倭兵如同无头苍蝇,在狭窄的空间里绝望地冲撞、践踏。
有人被挤下陡坡,惨叫着滚落;有人被同伴推倒,瞬间淹没在无数只疯狂踩踏的脚下;更有甚者,精神彻底崩溃,挥舞着倭刀,不分敌我地狂乱劈砍,直到被更狂暴的力量撕碎。
这狭长的犬狭卡,此刻已化作一座沸腾的血肉熔炉,每一寸土地,都在炮火的炼狱中颤抖、呻吟。
“螭吻营!”张俊的声音如同撕裂布帛的刀锋,骤然刺破这短暂的死寂,带着雷霆万钧的杀意,炸响在每一个螭吻健儿的耳畔,“屠尽倭狗!杀——!”
“杀!!!”
积蓄已久的狂暴战意如同压抑千年的火山,轰然喷发。震天的怒吼如同海啸,从峡谷两侧的山林深处席卷而下。
无数矫健的身影,如同出闸的猛虎、扑食的饿狼,挺着雪亮的长枪,挥舞着森寒的战刀,从岩石后、树丛中、土垒上飞跃而出。
那狰狞的螭吻战旗,再次如血浪般翻滚,引领着复仇的洪流,狠狠撞入下方那片刚被炮火蹂躏过的谷底。
李飞的心脏在胸腔里擂鼓般狂跳,几乎要破膛而出。年轻的脸庞因激动和恐惧而涨得通红,双手紧紧攥着那杆祖传的镔铁点钢枪,指节捏得发白。
他学着戏文里豪侠的样子,一声清啸,将家传的“白龙枪法”施展开来,枪尖挽起斗大的枪花,银光闪闪,竟也煞是好看。
“倭贼受死!”李飞看准一个被炮火震得晕头转向、正拄着断刀挣扎欲起的倭兵,一声断喝,长枪如巨龙出洞,带着凌厉的风声,直刺对方咽喉,枪法迅捷,深得家传。
那倭兵眼神涣散,根本来不及反应。
“噗嗤!”
枪尖精准地穿透了脆弱的脖颈,带出一蓬温热的血雾。那倭兵喉咙里发出“咯咯”的怪响,身体一软,倒了下去。
初战告捷,一股难以言喻的兴奋和热血直冲李飞头顶。他精神大振,长枪舞得更急,枪影重重,又将一名试图从侧面偷袭的倭兵刺了个透心凉。枪尖拔出,带出淋漓的鲜血和破碎的内脏。
然而,李飞这大开大合、招式精妙的枪法,在混乱血腥的战场绞杀中,如同烈火烹油,瞬间吸引了周围更多倭兵绝望而疯狂的目光。
这些残兵败将,被炮火打得魂飞魄散,又被螭吻营从四面八方围杀,早已陷入绝境。
此刻看到李飞这身明显华贵精良的甲胄和那花哨的枪法,如同溺水者抓住了最后一根稻草,若能斩杀此子,纵死亦算拉个垫背的贵物。
“杀了他!”
“华狗的小崽子!”
“横竖都是一死,宰了这贵族少爷!”
……
几声充满兽性的嘶吼响起,四五个浑身浴血、状若疯魔的倭兵,赤红着眼睛,完全不顾自身防御,如同饿狼般从不同方向朝着李飞猛扑过来。
刀光、枪影,带着同归于尽的疯狂,瞬间将李飞笼罩。
李飞大惊失色,他毕竟初经战阵,哪里见过这等不要命的打法?平日里苦练的精妙招式,在对方完全放弃防守、只求以命换命的亡命扑击下,竟显得如此笨拙可笑。
他慌忙拧身,长枪急抖,勉强格开劈向头颅的一刀,枪尖顺势刺入一个倭兵的小腹。可那倭兵竟如野兽般悍不畏死,被长枪贯穿后,非但不退,反而狞笑着伸出沾满血污的双手,死死抓住了冰冷的枪杆,用尽最后力气向后猛拽。
“呃啊!”李飞只觉一股巨大的力量从枪杆上传来,身体不由自主地被向前拉了一个趔趄,脚步顿时虚浮,中门大开。
其余倭兵见状,疯狂的挥刀砍来。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嗤!嗤!”
两道雪亮的刀光,如同撕裂乌云的闪电,带着破风的厉啸,极其精准地从李飞身侧交错斩过。
一刀,砍断了那个死死抓住枪杆的倭兵的双臂,另一刀,干脆利落地削飞了另一个正挺枪刺向李飞肋下的倭兵的头颅。
两股滚烫的血泉,几乎同时喷溅在李飞的头盔和肩甲上,浓重的腥气直接冲入他天灵。
“撒手!蠢货!”张俊那熟悉而暴躁的吼声在李飞耳边炸响。
李飞只觉枪杆上一轻,那股拖拽之力消失。他惊魂未定地抬眼看去,只见张俊如同铁塔般挡在他身前,手中的雁翎刀还滴着血。
张俊看也不看那断臂哀嚎的倭兵,飞起一脚,如同重锤般狠狠踹在那倭兵的胸膛上。
“咔嚓!”令人牙酸的骨裂声清晰可闻。
那倭兵如同断了线的破风筝,口中喷着血沫和内脏碎片,倒飞出去数丈远,重重砸在泥泞里,抽搐两下便不动了。
“接着!”张俊反手一抄,将那杆差点害死主人的镔铁点钢枪凌空捞起,塞回李飞手中,动作一气呵成。
他布满血丝的眼睛狠狠瞪了李飞一眼,一边反手一刀,将一个哇哇怪叫着扑上来的倭兵开膛破肚,一边破口大骂:“小子!你当是江湖打擂选盟主呢?!花里胡哨顶个屁用!战场杀人,就三个字‘快’!‘准’!‘狠’!多余的动作一点都不要有!”
话音未落,张俊已然身随刀走,冲入前方两个倭兵之间。他身形没有丝毫花哨的腾挪,脚步如同铁犁耕地般沉稳迅捷。
刀光一闪。
“噗!”的一声闷响。
刀锋精准无比地捅入左侧倭兵因嚎叫而张开的嘴巴,直贯后脑,那倭兵的声音戛然而止。
刀锋拔出,带起一溜血珠和碎牙。
张俊手腕一翻,刀背顺势磕开右侧倭兵斜劈而来的倭刀,就在对方中门被荡开的刹那,张俊的刀锋贴着对方刀杆下滑,如同毒蛇噬咬,狠狠斩在对方持刀的手腕上。
“啊!”惨叫声中,一只断手连同倭刀一起飞上半空。
张俊毫不停留,刀势未老,借着身体前冲的惯性,刀锋顺势上撩,自下而上,从那倭兵的下颌处深深切入,直贯颅顶。
那倭兵连哼都没哼一声,半个脑袋斜斜滑落,红的白的喷涌而出。
整个过程发生在兔起鹘落之间,简洁、高效、致命。没有一丝多余的动作,每一次挥刀都带着最纯粹的杀戮意志,将‘快’‘准’‘狠’三字诠释得淋漓尽致。
李飞看得目瞪口呆,一股寒气从脚底直冲头顶,方才那点初战杀敌的兴奋瞬间被冰冷的现实浇灭。他死死攥紧了手中的长枪,目光紧紧追随着张俊那浴血搏杀的身影,仿佛要将那“快、准、狠”三个字,用滚烫的烙铁,深深烙印在自己的骨髓里。
就在这时,又有四五个红了眼的倭兵,发现了一处缺口,嚎叫着从侧面扑向张俊,刀枪并举,眼看就要将他淹没。
“小心!”李飞目眦欲裂,一声惊呼。
一点寒芒先到,随后枪出如龙。
只见李飞后发先至,枪尖精准无比地磕在一柄即将刺中张俊后心的倭刀刀镡之上。
“铛”的一声脆响,火星四溅,那倭刀被一股巧劲荡飞出去。
枪随人走,李飞的身影如同猎豹般从张俊侧后方抢出。
这一次,他摒弃了所有花哨的招式,长枪如同他手臂的延伸,带着一股初生牛犊不怕虎的狠劲,枪走直线,快如疾风。
“噗!”枪尖如同巨龙钻心,瞬间洞穿了那倭兵咽喉,枪身一抖,尸体甩开丈许。
“好小子!”张俊压力骤减,哈哈大笑,手中雁翎刀如同泼风般卷向另一个倭兵,“再加一个‘巧’字!更妙!哈哈哈!痛快!痛快!今日你我兄弟,就用这群倭狗的头颅,扬名立万!”
一时间,一刀一枪齐头并进,一个沉稳狠辣如磐石,一个初露锋芒如新硎,竟配合得妙到毫巅。
刀光枪影交织成一片死亡的光幕,所过之处,倭兵如同被割倒的麦子般纷纷倒下。
周围的螭吻营将士受此激励,更是气势如虹,喊杀声震天动地,将残余的倭兵分割包围,无情绞杀。
尸山血海的边缘,一处被炮火掀翻的泥土和几具破碎尸体形成的浅坑里,石田茂艰难地蠕动了一下。他华丽的阵羽织被撕扯得破破烂烂,肩甲碎裂,臂甲上那道深痕还在渗着血,混合着泥浆,黏糊糊地贴在身上。
石田茂挣扎着,试图推开压在腿上的一具无头尸体,每一次动作都牵扯着全身的伤口,带来钻心的剧痛。
视野渐渐清晰,映入眼帘的是炼狱般的景象。
峡谷内硝烟弥漫,火光未熄,到处都是燃烧的残骸、倒毙的战马和层层叠叠、姿态扭曲的尸体。
螭吻营的战旗插遍了各处高地,士兵们正三五成群,冷酷地清扫战场,对着地上偶尔蠕动的身体毫不犹豫地补刀。惨叫声已经稀疏,唯有伤者垂死的呻吟和胜利者粗重的喘息在峡谷中回荡。
完了!全完了!
石田茂的心沉入了无底深渊,冰凉彻骨。他石田家经营数代的精锐,他赖以在南方称雄的本钱,全都折在了这该死的犬狭卡。
“少主!少主!”几声压抑而急促的呼喊由远及近。
石田茂艰难地扭头,只见三个浑身浴血、甲胄残破的家臣,正如同丧家之犬般,连滚带爬地朝他这边奔来。
“忠次……”石田茂张了张嘴,声音嘶哑干涩。
“少主!快走!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石田忠次冲到近前,根本不顾石田茂身上的血污,一把架住他的胳膊,拼尽全力想要将他从尸堆里拖出来,声音因恐惧和急切而颤抖,“我护您杀出去!”
“我……”石田茂眼中闪过一丝挣扎和不甘。
“走!”石田忠次几乎是吼了出来,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另外两个年轻家臣也扑上来,一左一右架住石田茂的另一条胳膊。
就在这时,一声炸雷般的暴喝,如同九天神罚,裹挟着滔天的杀意和血腥气,轰然降临:“倭狗哪里走!”
石田茂和他的家臣骇然抬头。
只见峡谷入口方向,一杆赤红如血、獠牙狰狞的螭吻大旗,如同从地狱血海中升起,正以一种无可阻挡的气势,向着他们这边急速推进。
旗下,一人一马当先,正是那个在四十曲卡杀得他心胆俱裂、如同地狱煞神般的螭吻营主将。
杨炯浑身浴血,铁甲上布满刀痕箭创,手中那柄卷了刃的战刀仍在滴血。他眼神如电,牢牢锁定了尸堆中狼狈不堪的石田茂,杀气凝若实质。
“拦住他!”石田忠次目眦尽裂,猛地将石田茂推向身后一个年轻家臣,自己则和另一个家臣呛啷拔出残破的倭刀,状若疯虎般迎向杨炯。
“吼!”一声如同洪荒巨兽般的咆哮在杨炯身侧炸响。
牛皋那庞大的身影带着一股浓烈的血腥狂风,猛地从杨炯侧后方抢出,他手中那柄巨斧早已被血浆浸透,斧刃上挂着的碎肉还在往下滴落。
面对扑来的两名石田家臣,牛皋眼中只有狂暴的杀戮。
“杂毛倭狗!给爷爷死!”巨斧带着撕裂空气的恐怖尖啸,如同门板般横扫而出。
石田忠次眼中闪过绝望,咬牙举刀格挡。
“铛!咔嚓!”
刺耳的金铁交鸣声中,他那柄本就残破的武士刀如同枯枝般应声而断,巨斧的余势丝毫不减,如同拍苍蝇般狠狠拍在石田忠次的上半身。
“噗!”血雾爆开。
石田忠次的身体如同被重锤击中的西瓜,瞬间四分五裂。残肢断臂混合着内脏碎块,如同天女散花般泼洒开来。
另一个家臣的刀才刚刚举起,牛皋那沾满碎肉血沫的巨足已然如同攻城锤般狠狠踹出。
“嘭!”的一声闷响。
那家臣的胸膛肉眼可见地塌陷下去,口中喷出的鲜血夹杂着破碎的内脏,身体如同破麻袋般倒飞出去,撞在一块尖锐的岩石上,脊柱断裂,当场毙命。
最后一个架着石田茂的年轻家臣,被这瞬间秒杀两名同伴的恐怖景象吓得魂飞魄散,双腿一软,竟直接瘫倒在地,裤裆一片湿濡。
石田茂失去了支撑,踉跄着后退两步,背脊重重撞在一块冰冷的岩石上,再无退路。
他眼睁睁看着那面滴血的螭吻旗和旗下那个杀神,如同索命的阎罗,一步步逼近。最后一丝侥幸也被彻底碾碎,极致的恐惧反而点燃了他骨子里武士的凶性。
“我跟你拼了!”石田茂发出一声困兽般的凄厉嘶吼,猛地拔出腰间那柄装饰华丽、寒气森森的佩刀“鬼切”。
虽然刀鞘在奔逃中丢失,但这柄名刀依旧锋利无比。他双手死死握住刀柄,摆出倭国剑道最凶狠的起手式,刀尖直指杨炯,全身的精气神都凝聚在这亡命一击之上。
石田茂放弃了所有防御,只求在临死前,给这个毁掉他一切的敌人留下最惨烈的创伤。
杨炯眼神冰冷,嘴角甚至勾起一丝残酷的弧度。他并未立刻扑上,反而放慢了脚步,手中卷刃的战刀斜斜垂向地面,刀尖微微颤动,仿佛一条蓄势待发的毒蛇,牢牢锁定着猎物。
石田茂被这诡异的平静激得更加疯狂,他再也按捺不住,一声狂嚎,脚下猛然蹬地,身体前冲,双手高举“鬼切”,将全身的力量和重量都压在这一刀之上,刀光匹练般斩落,直劈杨炯顶门。气势惨烈,竟有几分玉石俱焚的决绝。
杨炯冷笑一声,并未举刀格挡,也并未闪避。只见他左脚为轴,身体极其诡异地朝右侧一拧一旋,险之又险地让那势大力沉的下劈一刀。
就在身体旋转的同时,杨炯那一直斜垂的卷刃战刀,如同被无形的丝线牵引,自下而上,由慢变快,刀身贴着身体内侧,划出一道极其刁钻诡异的弧线。
刀柄在前,卷了刃的刀尖拖后,如同毒蝎翘起的尾钩。
这一招,毫无战场刀法的刚猛霸道,反而充满了女子剑术的阴柔、灵动与狠辣。正是谭花赖以成名的绝技之一“龙抬头”!
石田茂一刀劈空,身体因用力过猛而前倾,空门大露。他心中警兆狂鸣,想要回刀自救,却哪里还来得及?
杨炯拧身旋进,几乎与石田茂错身而过,那由下而上撩起的刀柄末端,如同破土而出的龙头,带着一股刁钻狠绝的寸劲,在石田茂惊骇欲绝的目光注视下,精准无比地撞在了他的咽喉正下方的气海穴之上。
“呃——!”
石田茂只觉得一股无法形容的剧痛和窒息感瞬间从喉头炸开,仿佛整个脖子都被这一击撞得粉碎。他双眼猛地凸出,充满了血丝和难以置信的绝望。高举“鬼切”的双臂瞬间失去了所有力气,名刀“哐当”一声掉落在地。
他双手死死扼住自己的喉咙,身体如同被抽掉了脊梁的软泥,顺着冰冷的岩壁缓缓滑倒,鲜血混着破碎的气管软骨,从他指缝间汩汩涌出。
石田茂嗬嗬地倒着气,身体剧烈地抽搐着,眼神死死盯着杨炯,充满了不甘、怨毒,最终化为一片死寂的空洞。
杨炯看也不看脚下抽搐的尸体,手腕一翻,卷刃的战刀在空中甩出一道血线,一刀将石田茂的头颅砍下。
随后目光扫过整个尸横遍野的峡谷。
但见螭吻营的士兵们正在各处清理最后的抵抗,刀剑入肉的闷响和濒死的呻吟零星响起。
牛皋提着滴血的巨斧,如同门神般立在一旁,喘着粗气。
张俊和李飞也浑身浴血地聚拢过来。
“侯爷!敌军全部肃清!”张俊抹了一把脸上的血污,声音带着大战后的疲惫和兴奋。
杨炯刚要点点头,刚要下达撤出峡谷,却被一阵急促的马蹄声打断。
只见一名浑身是泥、甲胄染血的斥候,几乎是滚鞍下马,踉跄着冲到杨炯面前,单膝跪地,声音嘶哑而急促:
“报——!侯爷!南方三里,尘头大起!倭兵万余,正全速向犬狭卡方向扑来!距此不足半个时辰!”
“什么?!”张俊、牛皋、李飞等人脸色骤变。
杨炯的瞳孔猛地一缩,一股寒意瞬间掠过脊背,随即被更强烈的怒火和战意取代。
他猛地抬头,目光如电,扫过这遍地狼藉、硝烟未散的峡谷。四十曲卡的血战痕迹犹在,犬狭卡的炮火硝烟刺鼻,此地无论如何伪装,都瞒不过任何稍有经验的将领。
若再想如法炮制,在此地设伏,无异于自寻死路。
杨炯皱眉沉思,目光无意间转向峡谷两侧那遮天蔽日、幽深如墨的原始丛林,只见其参天古木虬枝盘结,藤蔓缠绕如巨蟒,厚厚的落叶层下是松软的腐殖土。
突然,一个大胆而凶险的计划,如同闪电般劈入他的脑海。
杨炯眼中爆射出骇人的精光,如同被逼到绝境的猛兽,凶性毕露。
他猛地一挥手,声音斩钉截铁:
“全军听令!放弃峡谷!即刻退守两侧丛林!依托林木为掩护!所有大炮,立即前推至林缘预设阵地!待我将倭狗引入林区,速射炮前出!步炮协同!给老子反冲锋!咱们跟倭狗打丛林拉锯战!”
“是!”没有任何犹豫,张俊、牛皋等将领轰然应诺。
“张俊!”杨炯目光如炬,看向这位得力副将,“你亲自督阵,抢占高地,指挥炮位前推,务必等我信号!”
“末将遵命!”张俊抱拳领命,转身便大步冲向高地,嘶声吼道:“炮队!跟老子走!”
杨炯的目光随即转向战场边缘,看向全身被厚重的机关木甲覆盖的木甲人。
“木甲!”杨炯沉声喝道,声音带着一种托付重任的意味,“此间林深树密,正是绝地!老子要在此拖住倭狗,跟他们打一场硬仗!你可有这本事?”
那青木甲人缓缓转动那青木面甲,两点幽深的寒光落在杨炯脸上。没有任何言语,只有面甲下传来一声沉闷的、如同古木撞击般的回应。
同时,他那缠绕着深青色金属藤蔓、末端淬着幽蓝锥刺的粗壮右臂,重重敲击在自己厚重的胸前木甲之上。
“咚!咚!咚!”
三声沉闷而坚定的撞击声,如同战鼓擂响,在弥漫着血腥与硝烟的空气中回荡,赫然是大华军礼。
杨炯眼神一凝,霍然站直身体,右拳同样重重捶在自己染血的胸甲之上,发出“砰”的一声闷响。
杨炯郎笑一声,猛地弯腰,一把抓起斜插在泥泞中的那杆赤红螭吻大旗,反手将大旗往肩上一扛,旗面猎猎翻卷,如同燃烧的血色火焰,那狰狞的獠牙在残存火光的映照下仿佛活了过来一般,狰狞恐怖。
“走!”杨炯低喝一声,率先转身,迈开大步,毫不犹豫地朝着犬狭卡谷口而去。
青木甲人,足踏泥泞血泊,青铜机括作 “咔哒” 声,紧紧跟随杨炯身后,留下一串串深痕异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