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嘶…”
青葵身体又是一颤,这次她似乎有了准备,咬牙挺住了。
但众人都清晰地看到,她手背上那片鹅卵黄的鳞片印记旁边,手肘内侧靠近脉搏的位置,皮肤下悄然浮现出几缕细微的、如同毛线编织般的橙色纹路!
这些纹路与鹅卵黄的鳞片相互映衬,仿佛在她身上编织着某种神秘的图案。
而镜面中央那刺目的血红色倒计时,在橙色蝴蝶融入后,数字猛地一跳:
【36:00:00】
时间骤然缩短了十二小时!
“这…这时间怎么扣得越来越狠了?”
江知返失声叫道。
“或许融入蝴蝶本身就在加速某种进程…”
舒游盯着青葵手臂上新增的橙色纹路,眼神凝重。
“或者…镜子‘吃饱’的速度在加快。”
就在这时,一直沉默守护在门边的方奕突然低喝:“来了!”
刺耳的警笛声由远及近,瞬间撕裂了旧巢区短暂的宁静!
数道强光穿透窗户,将屋内照得如同白昼!
巨大的引擎轰鸣声在头顶响起,那是重型无人机才有的动静!
“从后窗走!”陈晨反应极快,一把拉开房间后部一扇狭小的窗户。
众人迅速翻窗而出,落在一条更窄的、堆满废弃物的死胡同里。
头顶,数架体型更大、装备着多管溶剂喷射器和电击网的无人机已经封锁了上空!
巷口,穿着最新型号黑色镜面装甲、手持脉冲武器的矫正者小队如同冰冷的潮水般涌来!
“分头跑!一会我们找你们汇合!”
陈晨当机立断,他和方奕主动冲向巷口方向,试图引开大部分火力,为辛容和青葵、舒游、江知返争取时间。
“小心!”
辛容对着方奕的背影喊道。
方奕回头看了他一眼,眼神复杂,随即挥动那吸收了多种蝴蝶能量、此刻刀身流转着微弱四色光晕的唐刀,悍然迎向冲在最前的矫正者!
刀锋与脉冲能量束碰撞,爆发出刺眼的光芒!
剩下三人护着青葵,舒游跑在身后,手掌翻动,一架银十字架出现在手中。
这十字架在舒游手中旋转,随后直直朝向其中一个方向停住,看样子这十字架应该是一个“指南针”?
在十字架的精准指引下,舒游带着众人钻进一条仅容侧身通过的墙缝。
身后传来激烈的交火声和墙体被溶剂腐蚀的滋滋声。
在狭窄黑暗的墙缝中艰难穿行,青葵紧紧抱着那面四色流转的镜子,倒计时的红光映照着她苍白却异常坚定的脸。
她手臂上,那片鹅卵黄的鳞片和几缕橙色的毛线状纹路,在黑暗中散发着微弱却清晰的光芒。
“辛容。”
她的声音在黑暗中响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和一种超越年龄的冷静。
“镜子在吃我们…但好像…我们也在…喂养它某种东西?”
她低头看着自己手臂上的异变,又看看镜中那飞速流逝的倒计时。
“我们…真的能坚持到最后吗?”
墙缝的尽头透出一线微弱的光,不知通向何方。倒计时无情地跳动着:35:59:47…
第四只蝴蝶带来的短暂温暖如同余烬般尚存,但更冰冷、更紧迫的危机已如影随形。
剩下的三只蝴蝶,以及那吞噬时间的镜子和自身不断加深的异变,如同沉重的枷锁,牢牢锁住了前路。
“可以的,放心吧。我们都在呢。”
辛容伸出手摸了摸青葵的头,露出一个微笑。
但是鼓励的话语并不没有让众人的情况有所好转。
狭窄墙缝里的黑暗和压抑几乎令人窒息。
身后巷战爆发的能量冲击波震得两侧墙壁簌簌落灰,刺耳的警报声、能量武器的嗡鸣、以及墙体被强力溶剂腐蚀的滋滋声如同跗骨之蛆,紧咬着众人的神经。
青葵被辛容和舒游江知返护在中间,她紧抱着那面四色流转的圆镜,镜面上血红的倒计时光芒是黑暗中唯一的光源,冰冷地跳动着:
35:58:16… 35:58:15…
时间正以令人心悸的速度流逝。
“这边!”
舒游的声音依旧冷静,他在墙缝尽头一个几乎被杂物堵死的拐角处摸索着,银十字架在他手中散发出微弱的定位荧光。
江知返奋力推开几个腐朽的破木箱,露出后面一个仅容一人爬行的、布满蛛网和不明粘液的管道口。
“钻过去!快!”
江知返率先匍匐爬入。
众人紧随其后,在令人作呕的污浊气味和狭窄空间的挤压下艰难前行。
爬行了不知多久,前方终于透来一丝微弱的光亮和相对新鲜的空气。
出口开在一栋巨大、破败建筑的背面通风井底部,四周堆满了医疗废弃物——破裂的输液瓶、扭曲的针管、沾着可疑污渍的绷带…空气里弥漫着浓重的消毒水和陈旧血液混合的味道。
“这是…旧城区综合医院的废弃区?”
陈晨的声音带着一丝疲惫和警惕,他衣服上的彩虹污染纹路在昏暗光线下显得格外刺目。
他和方奕在众人爬出管道后不久也跟了上来,方奕的唐刀刀刃上残留着能量灼烧的痕迹,呼吸略显急促,但眼神依旧锐利如鹰。
“暂时甩掉了。”
方奕言简意赅,目光扫过青葵和她怀中的镜子,在看到青葵手臂上那片鹅卵黄鳞片印记以及旁边新浮现的、如同毛线编织般的橙色纹路时,眉头紧锁了一下。
就在这时,青葵怀中的圆镜猛地一震!
镜面上代表“余烬橙”蝴蝶的温暖光芒急促闪烁了几下,随即,一道全新的光束骤然射出!
这道光,是青色的!
并非靛蓝的深沉悲伤,而是一种更接近雨后初晴天空的、带着一丝通透和澄澈的青。
它像一道清冽的溪流,从镜面流淌而出,没有像橙色光束那样扫描影子,也没有像黄色光束那样笔直指向,而是如同拥有生命般,在空气中蜿蜒、盘旋,最终如同探针般,精准地指向了青葵本人!
光束温柔地笼罩在青葵的额头上。
“我?”
青葵愕然,下意识地抬手想挡住那道光。
但光束并未停止,它仿佛穿透了青葵的身体,又或者说,是以青葵为媒介,感应着周围的环境。
被青色光束笼罩的青葵,身体微微颤抖起来,她手臂上的鹅卵黄鳞片和橙色纹路同时亮起微光,与那青色光束交相辉映。
紧接着,令人惊异的一幕发生了!
以青葵为中心,一道极其微弱、近乎无形的情绪涟漪扩散开来!
这涟漪扫过周围冰冷的废弃医疗垃圾、斑驳的水泥墙、锈蚀的金属管道…当它扫过众人身后那栋巨大废弃医院建筑的某个特定方向——位于三楼的一排破败窗户时,那无形的涟漪骤然凝固了!
被涟漪“凝固”的空气中,浮现出无数极其微小的、如同尘埃般的青色光尘!
这些光尘在青葵额头的青色光束牵引下,缓缓汇聚成一条清晰可见的、飘向三楼那排窗户的青色光带!
“共鸣点在那里!”
辛容四下看了看,最终把目光锁定在一处。立刻指向三楼。
“青色光束以青葵为锚点,探测并显现了附近最强烈的同频情绪源!”
“青色…代表什么?”
江知返看着那条飘渺的光带,又看看被光束笼罩、神色有些茫然的青葵。
“平静?还是…忧郁?”
“不像忧郁。”
舒游仔细观察着那些青色光尘的形态,它们并非沉滞,而是带着一种奇特的、缓慢流动的韵律感。
“更像是一种…释然,或者超脱。一种放下重负后的清澈感。”
方奕率先行动:“走!楼梯应该在那边!”
他指向通风井侧面一个锈迹斑斑、半塌的铁质消防梯。
众人走上前,沿着摇摇欲坠的消防梯攀上三楼。
走廊里一片死寂,破碎的玻璃窗灌入冷风,吹动着地面上厚厚的灰尘和散落的病历纸。
空气里的消毒水味更浓了,混合着一种陈旧的、属于医院特有的、难以言喻的气味。
青葵额头的青色光束更加明亮,光带直指走廊尽头一间紧闭的病房门。门牌号早已模糊不清。
推开那扇沉重的、发出刺耳“吱呀”声的木门,一股更加浓郁的药味和一种奇特的、带着淡淡苦涩植物清香的混合气味扑面而来。
病房里空荡荡的,只有一张老旧的铁架床。
床上,躺着一位极其枯瘦的老人。
他盖着一床洗得发白、打着补丁的薄被,露在外面的手臂如同干枯的树枝,皮肤紧贴着骨头,呈现出一种不健康的状态。
他的头发几乎掉光了,脸上布满深如沟壑的皱纹,眼睛紧闭着,胸膛只有极其微弱的起伏,仿佛随时会停止。
然而,吸引我们目光的,是床边的景象。
一个同样年迈、穿着洗得发白的旧护工服的老妇人,正坐在床边的矮凳上。
她背对着众人,花白的头发在脑后挽成一个一丝不苟的发髻。
她手里端着一个边缘有豁口的白瓷碗,碗里是冒着微弱热气的、深色的糊状物,散发出那股淡淡的苦涩植物清香。
老妇人正用一把小小的木勺,极其缓慢、极其小心地将碗里的糊状物喂进床上老人的嘴里。
她的动作轻柔得仿佛在对待一件稀世珍宝,每一次勺子抬起、落下,都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专注和…平静。
整个房间里弥漫着一种奇异的氛围。
没有悲伤,没有焦虑,没有恐惧。
只有一种如同深潭古井般的、近乎透明的宁静。时间在这里仿佛都流淌得格外缓慢。
青葵额头的青色光束骤然变得柔和而稳定,如同月光般洒满了整个房间。
空气中那些被牵引而来的青色光尘,此刻如同找到了归宿,纷纷扬扬地、无声地汇聚到那位喂食的老妇人身上,融入她微微佝偻的身影里。
我们屏住呼吸,不敢打扰这份奇异的宁静。
老妇人似乎对我们的闯入毫无察觉,或者说,她全部的注意力都只在她照顾的老人身上。
直到碗里的糊状物见了底,她才极其缓慢地放下碗勺,拿起旁边一块同样洗得发白、却异常干净的毛巾,极其轻柔地擦拭老人嘴角可能沾到的药渍。
做完这一切,她才缓缓地、极其缓慢地转过身来。
她的脸上同样刻满了岁月的痕迹,眼神却异常地清澈。
那不是年轻人的清澈,而是一种经历了漫长岁月、看透世事、将所有波澜都沉淀下去后的澄澈与平静。
她的目光扫过众人这群不速之客,没有惊讶,没有质问,只有一丝淡淡的、如同看云卷云舒般的了然。
“你们…是为它来的吧?”
老妇人的声音很轻,带着老年人特有的沙哑,却异常平和,如同溪水流过鹅卵石。
她抬起枯瘦的手指,指向病床上老人盖着的薄被胸口位置。
随着她的指引,众人才注意到,在那洗得发白的薄被下,老人的胸口位置,正散发着极其微弱的、温润的青色光芒!
那光芒透过薄被,勾勒出一个模糊的、如同心脏轮廓的光晕,正随着老人极其微弱的呼吸,极其缓慢地起伏着。
“他…快走了。”
老妇人的声音依旧平静无波,仿佛在陈述一个再寻常不过的事实。
“在这里躺了十年。病痛折磨了他很久,也磨平了他所有的恐惧和不甘。”
她浑浊却清澈的目光落在老人毫无表情的麻木脸上。
“我照顾他,不是出于责任,也不是出于爱。”
她的话语直白得近乎残酷。
“只是习惯了。习惯了看着他,习惯了这日复一日的重复。所有的牵挂、痛苦、不舍…都在这漫长的时光里,一点一点地…放下了。”
她伸出手,极其轻柔地覆盖在老人胸口那散发着青色光晕的位置。
“就像这药草熬的糊糊,”她指了指那个空碗。
“苦得很,但他早已尝不出滋味了。苦也好,甜也罢,对他而言,都只是…流过。”
就在她话音落下的瞬间,她覆盖在老人胸口的手掌下,那青色的光芒骤然变得明亮而纯净!
一道清晰的、如同水波般的青色涟漪以她的手为中心扩散开来!
病床上,一直紧闭双眼、毫无反应的老人,那枯树皮般的眼皮极其轻微地颤动了一下!
一道极其微弱的、带着释然意味的叹息,仿佛从他灵魂深处逸散出来。
紧接着,那覆盖在老人胸口的手掌下,光芒凝聚、升腾!
一只形态奇特的青色蝴蝶,缓缓地从老人胸口的光晕中浮现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