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承舸坐在桌案前批着奏折,左手边的小榻上李承泽正悠闲的吃着葡萄,手中拿了本红楼在看,时不时对着李承舸笑笑。
李承舸也温柔的回笑,伸手将李承泽拉入怀中。
“承泽好像变懒了,自从我接手之后就开始躲懒,也不帮我看奏折!”
李承泽靠在李承舸身上就像是从前一样,慵懒的扬扬脑袋。
“这不是有你吗?哥哥!”
李承舸浅浅的笑着摸摸李承泽的脑袋。
一旁的范无救装聋作哑,低着头守着,不敢出声。
“殿下!”
谢必安面色复杂的进殿汇报道。
“什么事?”
被打搅的李承舸有些不悦皱眉看向谢必安。
“先太子的一名侍女求见!”
李承舸微微皱眉“和朕有什么关系?”
“还带着一个孩子!”
“孩子?”
李承舸示意让谢必安将人带进来。
一名太监领着位妇人进来,怀中还抱着个襁褓。
“陛下!”
“抬起头来!”妇人容貌算不得姿容绝世但也是清丽脱俗,但因着疲惫憔悴更多。
“这是李承乾的孩子!”
“回陛下是先太子的血脉!”
“先太子谋反失败后被囚于东宫,本来是解散了我们这批宫人的,可是当时奴婢意外发现怀孕恐慌不已,只能向先皇后求助,先皇后用仅剩的人手保住了奴婢和腹中的孩子,奴婢这才得以保留下先太子唯一的血脉!”
妇人声音柔柔弱弱的,可李承舸却听的清楚。
李承舸眉头紧锁,手指敲击着桌面发出闷响。
至于先皇后在李承乾自焚后不久也死了,此时倒是留下个难题给李承舸。
“孩子留下!至于你!谢必安给人一笔钱送出京城!”
李承舸的视线盯着跪地的妇女“这个孩子自今日起便与你无关!”
李承舸还犯不着为了个孩子搞杀人灭口的事,为日后埋下隐患!
“至于是不是李承乾的血脉,朕会派人查清!”
李承舸看着李承泽好奇的去看被范无救抱住的孩子,眉眼中也泛着柔和。
“抱过来我看看!”
殿中的妇人已经被谢必安带人送走了,只留下范无救抱着孩子。
“殿下,这孩子!”
李承泽只是看着却不敢上手触碰,话虽嫌弃脸上却是笑着的。
“这孩子倒是像承乾那个小混蛋!”
“承泽要喜欢那便留下吧!”
李承舸笑着也伸手去戳小孩的脸蛋。
因着刚出生,加上母体当时担惊受怕的,孩子有些发育不良,此时瘦瘦小小的,李承舸没怎么用力,小孩子就开始哭闹不止。
像小猫崽子一样!声音都弱弱的。
李承舸连忙将手收回去,有些无措的站着。
李承泽则是笑着。
“你怎么还是和从前一样!”
李承泽歪着头笑着,眼中水光潋滟,弯弯眉,羞羞的笑。
“承泽!”
李承舸轻喃!
“这孩子抱给母亲养吧!至于名字!延庆!”
范无救低着头抱着正哭泣的孩子出殿去。
殿中重回孤寂!李承舸坐在秋千上一晃一晃的,脚上踩着的锦鞋在空中一翘一翘的,露出光洁的足踝!红衣渲染的皮肤越发白皙!
“承泽!我好像变了!又好像没变!他们所有人都变得怕我!就连范无救和谢必安也一样,畏惧着我!”
李承舸晃着的秋千缓缓停下,脚一蹬,锦鞋脱落,李承舸蜷着脚侧坐在秋千上,眼神空洞死寂,不易察觉的脆弱在心底滋生。
“求不得,爱别离,怨憎会!我这一生倒是应了这句话!”
李承泽只是静静的看着李承舸!
像是一尊躯壳一样,空洞而没有灵魂。
李承舸伸手盖住迷茫空洞的双眼。
李承舸,李承泽!
我又怎么不算第二个李承泽!
春去秋来!
自李承舸登基以来已经十八年了!
李承舸疲倦的看着面前的朝堂百官争执着!疲倦的揉揉眉心。
俊雅儒秀的长相因着多年操劳多了几分倦怠。
李承舸无趣的歪着头看向身侧的李承泽。
小马扎上的李承泽却还是捧着那本红楼津津有味的看着,见李承舸看来,缓缓将书合上,眨眨眼,无声的问道。
怎么了?可是累了?
李承舸摇头,只是眉眼柔和的看向李承泽。
“陛下!今年春闱一事,皇儿愿亲自主持以证春闱公平!”
百官之中一袭淡黄色太子服饰的少年躬身出列行礼道。
谦逊儒雅!
“此事便交由太子处理,礼部尚书协理太子一同督,春闱主考官以太子为首,晨宁公主为辅,务必保障春闱公正!”
说完,李承舸转身便走。
“陛下,太后娘娘想见您!”
李承舸的脚步一顿,转而朝着慈宁宫走去。
“母亲!”
“承舸来了!”
李承舸点头“儿臣和承泽一起来见您了!对了,这是承泽特地找来的东珠,母亲看看喜不喜欢!”
太后神色一顿,却是伸手缓缓将东珠的盒子盖上。
“承舸,延庆那孩子如今也大了,品行端正!作为一国太子勤勉尽责!”
李承舸静静的听着,却是低着头看不清神色。
“母亲究竟想说什么?”
太后伸手握住了李承舸的手,面上不忍却还是决然道。
“承舸,你该醒了!”
承舸!你该醒了!
“承泽他早已离去了!”
李承舸猝然抬头,眼中是不可置信。
“母亲你在说什么?承泽他就在这啊!”
“看啊!这还是承泽给您准备的东珠,知道您不喜华物,特地寻来给您的!日后延庆成婚也好赏给那孩子!”
太后眼中含泪,却还是死死抓住李承舸的手。
“承舸你该醒了,荒唐了这么多年!该认清现实了!承泽他已经离开了!”
李承舸脸上几乎是维持不住笑容,僵硬的看向太后。
“母亲,你在说什么呢?我怎么会听不懂呢!”
李承舸猛的扭头去看李承泽的位置,可那地方空空如也,什么人也没有。
李承舸肉眼可见的慌张,站起身茫然无措的寻找着,眼中泪水滚落。
“承泽!”
“承泽早已离去,当日你见到的就是承泽的最后一面,这些年你不肯接受这个真相,疯魔着,幻想着承泽还在,将自己变成第二个承泽!你好好看看你自己!”
李承舸看向右侧铜镜中的自己,是红衣赤足,眉眼凌厉,倦意下的三分散漫,像极了那人!
“可是母亲,他还活着啊!”
李承舸的声音带着颤,像是在说服他自己!
“承泽他叫我哥哥!他每天都叫我哥哥的,这怎么可能会是假的,承泽又怎么会不存在呢!”
李承舸又哭又笑的,眼中的泪水决堤般滚落。
“承泽,他还活着!!!”
李承舸的声音在整个慈宁宫中响起,怒吼完却是无力的跌倒在地,面前的铜镜中。
李承舸抱着双膝蹲坐在地,脚上的鞋子也因着刚才的动作不知去了哪里,此时的双足踩在地板上,眉眼凌厉带着阴鸷算计,从前总是被李承泽夸纯净漂亮的双眸中是茫然死寂。
“承泽,他说过的,要我永远陪着他的!我们会永远在一起的!”
李承舸兀自喃喃!说着,李承舸声音却是空灵。
太后别过头去,无声的落泪!
承舸!
承泽不希望你活成这个样子的!
他绝不希望你活成这个样子!人不人鬼不鬼的躯壳。
“承舸!我们离开京都吧!延庆长大了,可以独当一面了,我们带着承泽去江南好吗?他说过的,想要我们离开京都!我们带着承泽离开京都!好吗?”
从前的淑贵妃,如今的太后,牵着李承舸的手带着祈求。
“好!带着承泽离开京都!”
泪水滚落,打湿了长衫!
红衣下是早已腐败的空壳!
或许从前的那个木讷寡言的侍卫在李承泽死的当天也一同殉葬死在了当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