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进能够清晰地感觉到一股清凉的气息在自己的体内游走,所到之处,原本火辣辣的痛感逐渐减轻。
尽管如此,他依然觉得自己仅仅只是恢复了半条命而已。
那种痛苦的余威仍在,他甚至能感觉到自己的五脏六腑像是被烈火焚烧一般,灼热难耐。
一阵剧烈的咳嗽声响起,一口暗红色的淤血从黄进的胸腔猛然喷涌而出,溅落在地上形成一滩触目惊心的血迹。
正在全神贯注与冯允婕交手的九方怀生,听到动静后不由得分心看了一眼。
就是这一瞬间的分神,被一旁虎视眈眈的冯允婕敏锐地捕捉到了。
她眼中闪过一丝狡黠和狠厉,几乎是用尽全身力气朝着九方怀生狠狠地拍出了一掌。
掌风呼啸而至,带着凌厉的气势直直地击在了九方怀生的胸口。
只听得“砰”的一声巨响,九方怀生整个人如同断了线的风筝一般向后倒飞出去。
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之后,重重地摔落在地上,并顺势向前翻滚了好几圈才勉强止住身形。
巨大的冲击力使得他全身骨头都像是要散架了一样,疼痛如潮水般瞬间席卷了他的整个大脑,令他一时间头晕目眩、四肢发软,根本无力再从地上爬起来。
成功击退九方怀生的冯允婕丝毫没有停留,她身形一闪便以极快的速度向着不远处的季青也直冲而去。
此时的黄进,虽然身受重伤,但他的目光始终紧紧地凝聚在季青也的身上,从未离开过半刻。
那份深深的执念仿佛已经化为了他生命中的最后一丝火焰,支撑着他顽强地与死亡抗争,只为了能够保护好自己心爱之人。
另一边,葛善渊不禁瞪大了双眼,满脸都是难以置信的神情。
他怎么也想不到,自己精心施展的法咒竟然会被黄进如此轻易地冲破。
这个法咒犹如一个坚固的小结界一般,不仅能够阻挡外界的攻击,而且其内部蕴含的法力还可以有效地治愈伤者的伤痛。
此刻,黄进却凭借着心中对季青也强烈的爱意和保护欲,爆发出了超乎常人想象的力量,硬生生地突破了这个看似坚不可摧的法咒。
冯允婕身形如电,尚未抵达季青也身侧,一道魁梧身影便如疾风般骤然落下,横亘在她面前。
此人正是黄进。
他宛如一座巍峨高山耸立当场,坚实的身躯仿佛铜墙铁壁一般,用自身的血肉之躯为心爱的人筑起坚不可摧的长城。
只见冯允婕面露狠厉之色,手掌化作凌厉掌风直取黄进腹部。
刹那间,黄进闷哼一声,冯允婕那白皙如玉的纤纤细手竟然毫无阻碍地穿透了他坚硬如铁的腹肌。
随着她抽回手臂,一股黏腻温热的鲜血和破碎的血肉顺着指尖缓缓滴落,在空中划出一道道触目惊心的血线。
一旁的许若水目睹此景,不禁瞠目结舌,心中震撼不已。
她从未想过一个凡人竟能拥有如此强大的精神力量,遭受一次又一次的重击,仍旧没能消散他生命力,简直可以与天齐高。
而一直昏迷不醒的季青也,一滴晶莹剔透的泪水沿着她那娇嫩如雪的脸颊悄然滑落。
似乎是感知到了什么,她幽幽转醒,强撑着虚弱的身体摇摇晃晃地站起身子,怒视着黄进,喝道:“我早已让你滚出这天狼山,你为何执意不听?难道非要前来送死不成!”
面对季青也的斥责,黄进面不改色,猛地挥出一记重拳,裹挟着千钧之力狠狠地砸向冯允婕。
只听得一声巨响,冯允婕如同断了线的风筝一般倒飞而出,重重地摔入地面之中,溅起一片尘土飞扬。
黄进深吸一口气,稳了稳身形,大声回应道:“誓死保护二小姐周全乃是俺此生不变的信念!哪怕粉身碎骨,亦在所不惜!”
听到这番话,季青也身躯微微一颤,声音也因激动而变得有些颤抖起来:“你这个呆子,当真是一块不开窍的榆木疙瘩!”
就在这时,一直在旁冷眼旁观的葛善渊突然出手。
他双手迅速掐诀,口中念念有词,一道道神秘的符文从他手中飞出,瞬间将冯允婕牢牢封印住,使其动弹不得。
一旁的黑麻子见状,也是满脸惊愕之色,喃喃自语道:“今日一见,方知诸位皆非凡俗之辈……”
九方怀生强忍着身上传来的阵阵剧痛,脚步踉跄着,艰难地朝着黑麻子缓缓走去。
每迈出一步,都仿佛要耗尽全身的力气,但他紧咬着牙关,一步又一步地靠近那个令人畏惧的身影。
终于,九方怀生来到了黑麻子跟前。
他抬起头,直视着对方那阴沉的面容,用虚弱却坚定的声音说道:“季山虎已然命丧黄泉,眼下这天狼山之主的宝座无非就在你和黄进之间争夺罢了。而今黄进身负重伤,元气大损,显然是无法再与你一较高下,自然也就争不过你。与其如此苦苦相争,倒不如大家各退一步。我们就此离去,不再插手这天狼山之事,而由你来坐上这新的主位,如何?”
黑麻子听到这番话,那张向来冷漠如霜、毫无表情的脸上竟然罕见地出现了一丝波动,就好似内心深处的隐秘被人一语道破一般。
他紧紧盯着九方怀生,沉默片刻后,开口问道:“黄进当真已经没有了争夺之心?”
此时,一直站在一旁默不作声的黄进突然插话道:“这天狼山简直就是一个吃人不吐骨头的魔窟,老子就算是逃得远远的,流落街头,也绝对不愿意继续留在这个鬼地方!”
说完,他狠狠地啐了一口唾沫,以表达自己对这里的厌恶之情。
黑麻子听了黄进的话,嘴角微微上扬,流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狡黠笑容。
接着,他放声大笑起来,笑声在空旷的山谷间回荡,显得格外阴森恐怖。
“我还一直以为你跟我一样心怀二意,因为忌惮那位阿婆,所以才迟迟不敢对季山虎下手。谁能想到,无需我亲自动手,事情便已发展到这般田地,当真是天助我也!”
说到最后,黑麻子的笑声愈发张狂,甚至有些歇斯底里起来。
“他早就该去死了!死得好啊!哈哈哈哈哈……”
那刺耳的笑声响彻整个天狼山,让人毛骨悚然。
语罢,只见黑麻子大手一挥,口中高喊一声:“撤军!”
刹那间,千军万马如潮水般向着山下奔腾而去。
就在这支庞大军队即将消失于视野之时,黑麻子忽然勒住缰绳,回首朝着山上大声喊道:“希望诸位能够早日离开此地,切莫再横生枝节,否则一旦伤了和气,后果可就不堪设想!”
言罢,他方才再次驱策战马,带领着部下渐行渐远。
九方怀生静静地站在原地,目光紧紧追随着黑麻子远去的身影,直到对方彻底消失不见后,他才长长地吐出一口浊气,暗自松了一口气。
随后,他伸手捂住心口,缓缓转过身来,面向众人开口说道:“如今冯允婕已然被封印起来,想来这事也应该就此告一段落了。各位不妨各自散去,去追寻属于自己的道路。”
听闻此言,一旁的葛善渊却是冷哼一声,双手背负身后,微微仰起头,摆出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态,慢条斯理地说道:“说得到是轻巧!堂堂仙女下凡之后被一介凡人困住,如此荒唐之事岂能这般轻易了结?。”
九方怀生本就对葛善渊这番作态颇为不满,此刻见他又在此大放厥词,心中更是恼怒不已。
于是乎,他没好气地反驳道:“怎么?难道非要让季青和那个婴孩历经磨难、不得善终才算满意吗?他们二人即便就这样平平静静地生活到老去,也未尝不是一种善终之法!”
葛善渊闻言,双眼猛地一眯,一道冷冽的光芒从其眼眸深处射出,直直地落在九方怀生身上。
紧接着,他提高音量,声色俱厉地喝道:“简直是一派胡言!只要他们的灵魂依旧存在于世,并且能够进入轮回之道,那么这诅咒便会永远延续下去。活着的时候与血脉紧密相连,死后与灵魂相互捆绑,他们都休想获得真正的安宁和解脱,注定永生永世都无法得到善终!”
许若水面色凝重地说道:“魔修暗中作祟已久,但神界对此竟一无所知!一直到那个婴孩呱呱坠地之际,这一秘密才终于浮出水面。那仙女可是来自仙界第一大宗门的千金小姐!她最初只是想来凡间一番尘世历练罢了,谁曾想竟然会遭此厄运,被凡间之人玷污后惨死。”
许若水说到此处都有些于心不忍,声音软了几分继续道:“待到仙界有所感应之时,事情真相已然昭然若揭,无数仙人闻此噩耗,顿时群情激愤、怒不可遏,整个仙界都陷入了一片暴乱之中。面对如此汹涌的怒火,神界迫于无奈只得插手干预,试图平息众仙人的愤怒。”
此时的黄进拖着一副无比疲惫的身躯,步履蹒跚地缓缓坐了下来。
一旁的葛善渊见此情形,毫不犹豫地立刻施展法术为其疗治伤势。
黄进眉头紧蹙,满脸愁容地叹息道:“如今这般局面,真是令人左右为难。那婴孩死不得,活亦不得,此事究竟该如何妥善解决才好?”
葛善渊稍稍沉吟片刻之后,方才不紧不慢地开口解释道:“虽说这婴孩只是一具凡胎肉体,但他体内却蕴藏着被封印的仙骨与仙力。其灵魂深处融合了无数个仙女的魂魄。若是经过长时间的淬炼之后,这些魂魄逐渐凝练成为长生丸。只需将其服下,便可获得仙魂,并由此获取那些超凡脱俗的神奇能力。”
许若水紧接着说道:“所以,季春来死后,那仙女的魂魄凝聚到了这婴孩身上,而季青也灵魂之中也有那仙女的魂魄,目前我们只需选定一个人即可。把所有具备这些条件的人的魂魄,放入熊熊烈火之中加以淬炼,并将其汇聚于一人之身,再送回仙界复命,如此一来,这件事方能得到平息。只是……”
说到这里,她微微一顿。
九方怀生心头一紧,一种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忙不迭地追问道:“只是怎样?”
葛善渊深吸一口气,终于将剩余的情况全盘托出:“若要让灵魂彻底凝聚,还需以血肉作为引子才行。而且,必须凭借一己之力托举此人,将其送往仙界,自此之后,恩怨消散,而此人也可成为一位逍遥自在的闲散仙人。”
听闻此言,季青不禁面露犹豫之色,心中满是不忍。
她实在无法狠下心肠,杀害那个无辜的孩子,从而换取自己的飞升之路。
此时,黄进突然觉得自己身体状况好了许多,于是缓缓站起身来,步履蹒跚地走向许若水面前。
只见他小心翼翼地从对方手中接过婴孩,轻柔地将其抱入怀中。
望着那孩子粉雕玉琢般的小脸,他不由自主地笑了起来,喃喃自语道:“这小家伙真是白白嫩嫩、小巧玲珑!”
季青见状,也好奇地凑上前去观看。
不看不知道,一看之下,她惊讶地发现这个孩子的模样竟与季岑安极其相似,简直如同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一般。
刹那间,她心底也涌起一股喜爱之情。
就在众人沉浸在对孩子的关注之时,四周的火势却逐渐变得凶猛起来,越烧越大,如同一头咆哮的巨兽,张牙舞爪地将他们围困在此处。
那熊熊烈焰似乎没有丝毫停歇之意,无情地吞噬着周围的一切。
葛善渊缓缓地走到许若水的身边,轻轻地拢过她的肩头,两人默默地对视一眼后,心有灵犀般地达成了一致。
他们都决定不再插手,随他们如何决定。
就在这时,只见黄进面无表情地抓起那个尚在襁褓中的婴孩,毫不犹豫地将其丢入熊熊燃烧的火焰之中。
这突如其来的举动让在场的所有人都惊呆了,包括季青在内。
季青瞪大了眼睛,嘴巴微张,还没来得及发出责骂之声,黄进却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把将她也推进了那汹涌的火势当中。
众人揪起心来,也明白了黄进替所有人做好了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