泥泞的工地小径上，雨靴踩过积水溅起细碎的水花。
周志高裹紧外套，远远就望见方保华和周振国站在钢筋堆旁，两人裤脚沾着泥点，正对着一份材料清单低声商议。
听到脚步声，方保华率先回头，脸上堆起笑意：“周部长，您可算来了，这工地的情况得跟您好好说说。”
周振国连忙递过安全帽：“比上一个工地规整多了，安全防护、施工流程都挑不出大错，就是材料价格有点蹊跷。”
他指着清单上“螺纹钢每吨五千二”的标注，“上个季度市场价才四千八，涨得也太急了。”
周志高接过清单，指尖划过密密麻麻的数字，目光在“工人工资占比35%”处停住。
这时，建筑材料公司总经理赵东来快步走来，脸上带着几分局促：“周部长，价格的事确实是没办法。”
“您和省委整改后，工人日薪从两百八涨到三百五，原材料运费也涨了，成本实在压不住。”
“工人工资涨了是好事。”周志高语气缓和下来，伸手拍了拍赵东来的肩膀，“这是我们整改的初衷，不能让基层工人流血又流汗，最后还赚不到钱。”
“但价格得有依据，不能空口说涨就涨。”
他转头对老郑吩咐：“带两个人跟着赵总去查成本账，原材料采购票、工人工资表、运输合同，一样都不能漏。”
“要是确实是合理成本上涨，组织上绝不让企业吃亏。”
赵东来松了口气，连忙点头：“您放心，账目全在财务室，随时可以查。”
“我们也是实在没办法，总不能亏着本干活，更不敢偷工减料。”
方保华在一旁补充：“已经让审计局的人介入了，这几天就能出结果。”
“不过话说回来，现在京省的拨款流程确实规范多了，都是先打款再施工，再也没出现过垫资的情况。”
“这是底线。”周志高的语气陡然严肃，“以前有些地方工程款拖欠三五年，工人过年拿不到工资，企业垫资垫到破产，根子就在有些人把拨款当成了‘私房钱’。”
“京省刚吃过监管不力的亏，绝不能在钱上出问题。”
周振国想起之前的调研，忍不住皱眉：“上个月去郊区调研，还有老工人说三年前的工资没结清。”
“我们追了半个月，才发现是前建设局的人把拨款挪去买理财了，这种蛀虫，真是该查！”
正说着，审计组的小宋拿着初步核查报告跑过来，脸色有些复杂：“周部长，赵总的账基本没问题。”
“工人工资确实涨了，原材料进价也比去年高了一成，就是有笔运输费比市场价高了百分之五，说是找了加急车队。”
赵东来立刻解释：“项目催得紧，普通车队要等一周，加急虽然贵点，但能赶工期。”
“您看，这是车队的收据。”他递过一张打印单，上面盖着运输公司的公章。
周志高接过看了一眼，又让老郑查了运输公司的资质，确认没问题后才点头：“加急可以，但得有审批手续。”
“下次再有这种情况，提前报建设局备案，免得引起误会。”
赵东来连连应下：“一定一定，下次肯定提前报备。”
这时，工地上传来一阵喧哗。一个戴安全帽的工人举着工资条跑过来，激动地喊道：“周部长，这个月工资真的涨了！比上个月多了七百块！”
周围的工人立刻围拢过来，七嘴八舌地说：“是啊是啊，以前总拖工资，现在月初就到账了。”
“政府这次是真办实事，我们干活都有劲了！”
周志高看着工人们黝黑脸上的笑容，心里涌起一股暖流。
他接过工资条，上面的数字清晰明了，签字盖章一应俱全。
“这才是整改该有的样子。”他对身边的方保华和周振国说，“工人踏实干活，企业合理盈利，政府监管到位，这才能长久。”
方保华点头附和：“已经跟财政厅打好招呼了，所有工程款必须按月足额拨付，谁敢挪用，直接移交纪委。”
“另外，我们还建了工资监管平台，工人能实时查到自己的工资明细，不怕企业克扣。”
周振国补充道：“针对材料价格波动的问题，我们也想了个办法。”
“联合物价局建立材料价格数据库，每月更新市场价，企业报价超出百分之十就要说明理由，这样既能防止企业漫天要价，也能保障企业的合理利润。”
周志高满意地点头：“这个办法好，既堵了漏洞，又留了余地。”
“明天就把这个方案下发到所有施工单位，让大家都有章可循。”
当天下午，周志高带着方保华和周振国去了财政厅。
厅长李建军正在核对拨款明细，看到他们进来，立刻起身汇报：“周部长，这个月的工程款已经全部拨付到位，涉及十二个工地，共计八千七百万。”
“每笔钱都有去向记录，绝对不会出问题。”
“很好。”周志高翻看明细，看到“工人工资专项资金”单独列项，不由得赞许道，“工资款单独拨付，这个做法要推广。”
“确保钱能直接到工人手里，不经过企业转手，减少克扣的风险。”
李建军连忙记下：“我们正准备这么做，下周就能上线工资直达系统，工人绑定银行卡，工资直接打到个人账户。”
离开财政厅时，天色已经擦黑。方保华看着车窗外的夜景，感慨道：“以前总觉得监管难，现在才明白，只要把钱的流向盯紧，把工人的利益放在心上，很多问题就迎刃而解了。”
周志高望着远处工地上亮起的灯火，语气坚定：“京省是块宝地，不能再被蛀虫糟蹋。”
“以后每个月都要搞一次联合检查，材料质量、资金流向、工人待遇，一样都不能少。”
车子驶回临时指挥部，老郑递来一份刚收到的举报信，上面说有个工地的包工头想私下降低工人福利。
周志高立刻拿起电话：“周省长，立刻安排人去核实举报信的情况。”
“要是属实，包工头直接清出京省市场，绝不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