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省大湾区的建设工地上，桩机轰鸣声响彻云霄。
周志高踩着泥泞的土路，手里捏着整改清单，指尖在“材料质量验收”一栏反复划过。
方保华跟在一旁，指着刚立起的钢筋架：“周部长，按您的要求，所有建材进场前都要抽样送检，监理单位24小时驻场。”
周志高点点头，目光却扫向不远处的投标公示牌。
上面“中标单位：恒通建材”的字样格外刺眼，他眉头一拧：“这家公司我怎么没印象？资质文件给我看看。”
方保华立刻让人取来档案袋，抽出的资料却漏洞百出，营业执照副本模糊不清，业绩证明全是复印件。
“不对劲。”周志高的语气沉了下来，“这么重要的灾后重建项目，怎么会交给这种公司？立刻查投标过程。”
调查组的反馈来得飞快。
第二天一早，一份监控录像片段摆在周志高桌上。
画面里，地区建设局副局长郑南汇在投标会后台，偷偷将一张写着“恒通建材”的纸条塞给评标组长，嘴角还挂着隐晦的笑意。
“胆子太大了。”周志高一拳砸在桌上，“京省刚经历事故，整改令还没撤，他就敢暗箱操作。”
进一步核查的结果更令人愤怒。
恒通建材的法人是郑南汇的表弟，而另一家中标分包工程的公司，老板竟是建设局长秦护林的小舅子张磊。
“这是把灾后重建当成自家生意了。”方保华气得脸色发青，“郑南汇这是既想肥自己腰包，又想讨好秦护林。”
周志高没说话，拿起电话拨通了秦护林的号码。
此时的秦护林正在办公室里大发雷霆，张磊刚拿着中标通知书跑来报喜，话没说完就被他踹了出去。
“周部长，您是不是也知道了？”秦护林的声音里满是羞愧，“这混账东西，简直是把我往火坑里推。”
原来张磊报喜时，秦护林一听到“灾后重建项目”就炸了。
他太清楚张磊的底细，这家伙的公司连三级资质都没有，去年还因为偷工减料被通报批评。
“你赶紧去解除合同，把项目退回去！”秦护林指着张磊的鼻子骂道。
张磊却支支吾吾不肯动：“姐夫，这项目利润高，我都交了保证金了。”
“再说，郑局长都帮我们打通关系了……”
“郑南汇？”秦护林的怒火更盛，“他给你铺路，是想拉我下水！”
“你今天不把合同撤了，以后别认我这个姐夫！”
可张磊转头就把这事告诉了姐姐秦淑芬。
当晚秦护林一回家，就被老婆堵在了门口。
“张磊好不容易中个标，你凭什么让他退？”秦淑芬坐在地上撒泼，“你要是敢毁他的生意，我就回娘家，再也不回来了！”
秦护林看着哭闹的老婆，心里五味杂陈。
一边是至亲的哀求，一边是民众的安危和干部的底线。
他蹲下身，语气沉重：“淑芬，你知道这项目是干什么的吗？”
“是给受灾民众建安置房的，张磊的公司偷工减料，房子要是出了问题，会出人命的，上次爆炸的教训还不够吗？”
秦淑芬却不依不饶：“那是他的事，跟你有什么关系？你不管，谁能查到？”
“我是建设局长，我管！”秦护林猛地站起身，“我不能因为亲戚，就拿老百姓的命开玩笑，这事儿没得商量。”
第二天一早，秦护林直接走进了省委办公楼，将张磊中标的全部情况汇报给方保华，随后又主动拨通了周志高的电话。
“周部长，是我监管不力，让郑南汇钻了空子。”
“我已经勒令张磊解除合同，也愿意接受组织的任何处分。”
周志高听完，语气缓和了些：“你能坚守底线，主动上报，这点难能可贵。”
“但郑南汇的问题，必须彻查到底。”
当天下午，郑南汇被传唤到纪委谈话。
面对监控录像和投标资料，他起初还想狡辩：“我只是觉得恒通建材经验丰富，没有私心。”
“没有私心？”纪检干部将一份银行流水摔在他面前，“投标前一天，你表弟给你转了二十万，张磊的公司给你送了一块价值十万的手表，这些你怎么解释？”
郑南汇的脸色瞬间惨白，瘫坐在椅子上。
“我错了，我是鬼迷心窍。”他哭丧着脸，“我以为秦局长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没想到他会上报……”
“你太小看秦局长的底线，也太小看组织的决心了。”纪检干部冷冷地说，“灾后重建的项目，容不得半点猫腻，你这是在拿自己的乌纱帽和民众的安全赌命。”
消息传到安置点，民众们纷纷竖起大拇指。
“秦局长是个好官，没被亲戚拖下水。”“郑南汇这种蛀虫就该抓，不然我们的安置房都不敢住。”
一位大爷拿着刚领到的过渡费，笑得合不拢嘴，“政府办事这么较真，我们放心。”
周志高特意去看望了秦护林，办公室里，秦护林正对着新的投标方案发愁，老婆还在冷战，小舅子更是躲着不见他。
“家里的事别太放在心上。”周志高递给他一杯热茶，“你守住的不仅是底线，更是民众的信任。”
秦护林接过茶杯，眼眶有些发红：“我只是做了该做的事，以后我一定盯紧投标环节，绝不让郑南汇这样的人再有可乘之机。”
方保华也跟着表态：“我们已经出台了新的投标监管办法，所有流程全程直播，评标专家随机抽取，还要邀请民众代表监督。”
“以后谁再想暗箱操作，比登天还难。”
周志高点点头，目光望向窗外的建设工地。
桩机依旧在轰鸣，但这一次，每一声响动都透着踏实。
他知道，京省的整改之路还很长，难免会有蛀虫跳出来作祟，但只要有秦护林这样坚守底线的干部，有民众的监督，就没有捂不住的猫腻，没有守不住的安全。
当天晚上，纪委发布通报，郑南汇被免去职务，接受进一步调查，恒通建材等两家公司被列入黑名单，永远禁止参与京省建设项目。
张磊虽然解除了合同，但也因串通投标被罚款。
周志高看着通报，心里松了口气。
老郑走进来，递上一份新的整改进展报告：“周部长，其他地区的投标都很规范，没再发现问题。”
“方书记和周省长已经带队去了下一个工地。”
“好。”周志高站起身，“我们也过去看看，整改不能只盯着一个点，要铺开成一张网，让所有蛀虫都无处藏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