监察部大楼的灯光亮到深夜,周志高把最后一份卷宗合上时,窗外的月亮已经爬到了树梢。
卷宗上“某省副省长赵立东涉嫌工程腐败”的字样被红笔圈了三道,纸页边缘被指尖磨得起了毛。
“部长,该锁门了。”保安老李在走廊里喊,手里拎着串钥匙,叮当作响。
周志高揉了揉发酸的脖子,把卷宗塞进公文包。
包里还躺着个奥特曼卡片,早上出门时,洛汐硬塞给他的,说“爸爸查坏人时,让奥特曼保护你”。
开车进家属院时,已是凌晨一点。刘晓雅留的灯还亮着,暖黄的光从窗帘缝里漏出来,像块融化的黄油。
他轻手轻脚地开门,客厅沙发上搭着妻子的睡衣,茶几上摆着半碗没喝完的粥,旁边压着张便签:“锅里有热汤,记得喝。”
卧室里,洛汐睡得正香,小脸红扑扑的,怀里抱着那只周志高从庙会套回来的毛绒熊。
周志高坐在床边,看着女儿额前的碎发,突然想起下午在信访处看到的照片,西部某扶贫村的孩子,大冬天还光着脚,手里攥着块冻硬的馍。
“爸爸?”洛汐翻了个身,迷迷糊糊地睁开眼,“你回来啦?”
“吵醒你了?”周志高摸了摸她的脸蛋,“快睡吧,明天还要上学。”
“爸爸,你明天会出差吗?”小姑娘往他怀里钻了钻,声音带着奶气,“王老师说,她爸爸就是总出差,后来跟她妈妈离婚了。”
周志高的心像被针扎了一下。
他想起自己在外交部那几年,每年在家的时间不超过三个月,刘晓雅一个人带着洛汐,既要上班又要照顾孩子,鬓角的白头发就是那时候长出来的。
“爸爸不会。”他握紧女儿的小手,“爸爸答应你,就算出差,也每天给你打视频电话。”
洛汐这才安心地闭上眼,嘴里嘟囔着:“拉钩。”
等女儿睡熟,周志高轻手轻脚地走到厨房,把那碗粥热了热。
刘晓雅不知何时站在门口,穿着他的旧衬衫,袖口挽到胳膊肘:“赵立东的案子,是不是得亲自去?”
周志高舀粥的手顿了顿:“省纪委查了三次,都没查出啥。赵立东在那儿经营了二十年,关系网密得像蜘蛛网,当地纪委根本动不了他。”
“那你小心点。”刘晓雅走过来,帮他理了理领带,这领带还是结婚时买的,边角都磨破了,“听说他小舅子是省公安厅的副厅长,手里有枪。”
周志高笑了笑,把粥碗递过去:“放心,我带的人比他多。再说,咱们查的是贪腐,又不是打仗,他还敢开枪不成?”
话虽这么说,他心里却有数,赵立东这种老狐狸,肯定会狗急跳墙。
第二天一早,周志高刚到办公室,老郑就拿着份加密文件闯进来:“部长,赵立东有动作了!他把名下的房产全过户到他情妇名下,还转了五千万到瑞士银行!”
“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周志高打开电脑,调出赵立东情妇的资料,某省电视台的主持人,年轻漂亮,名下突然多了三套别墅,“让技术科盯紧她的账户,还有她最近的航班信息。我怀疑,赵立东想让她先跑。”
正说着,洛汐的视频电话打了进来。小姑娘举着张满分的数学试卷,笑得眼睛弯成了月牙:“爸爸你看!我考了一百分!王老师说,我以后能当数学家!”
“真棒。”周志高的嘴角不自觉地扬起来,“等爸爸回来,给你买最新的乐高。”
挂了电话,他脸上的笑容慢慢淡了。
赵立东案的卷宗摊在桌上,里面记录着某高速公路的豆腐渣工程,去年暴雨,一段桥梁塌了,压死了三个过路的村民,最后竟被定性为“自然灾害”。
“下午的飞机。”周志高对老郑说,“让督查科的小李跟我去,他是当地人,熟悉情况。对了,把防弹衣带上。”
老郑愣了一下:“真要带?”
“以防万一。”周志高把奥特曼卡片塞进西装内袋,“赵立东敢拿村民的命开玩笑,就敢对咱们动歪心思。”
下午三点,飞机降落在某省机场。
赵立东居然派了辆车来接,黑色奥迪,车牌是“00002”,车可是牛得很。
司机是个光头大汉,戴着金链子,后视镜上挂着串佛珠,看着不像司机,像黑社会。
“周书记,赵省长在‘迎宾馆’备了薄酒,说是为您接风。”光头司机转过头,脸上的横肉抖了抖。
“不必了。”周志高靠在椅背上,闭着眼,“直接去省纪委。”
车刚开出机场,周志高就发现不对劲,后面跟着辆无牌的黑色轿车,不远不近,像条甩不掉的狗。
他碰了碰小李的胳膊,低声说:“记下车牌号。”
小李刚掏出手机,后面的车突然加速,猛地撞在奥迪的车尾上。
周志高的脑袋差点撞到前挡风玻璃,光头司机骂了句脏话,猛打方向盘,把车拐进了条小路。
“他们想制造车祸!”小李的脸都白了。
周志高却异常冷静,掏出手机按下录音键:“告诉赵立东,这招太小儿科了。他要是识相,就自己去纪委自首,不然……”
话没说完,前面突然冲出两个骑摩托车的,手里拿着钢管,直奔奥迪的车窗而来。
光头司机吓得猛踩刹车,周志高趁机推开车门,拉着小李滚到了路边的草丛里。
“砰砰”两声,车窗被砸得粉碎。
摩托车手见人跑了,骂骂咧咧地扬长而去,光头司机瘫在方向盘上,裤裆湿了一片。
周志高拍了拍身上的草屑,对吓得发抖的小李说:“看到了吧?这就是赵立东的‘欢迎仪式’。”
他拿出手机,播放刚才的录音,“这段录音,够让他喝一壶的了。”
省纪委的同志赶来时,周志高正坐在路边的石头上,给刘晓雅发消息:“安全抵达,勿念。”
刘晓雅秒回:“注意安全,我和洛汐等你回家。”
晚上,周志高没住迎宾馆,而是住到了省纪委的招待所。
房间里没电视,没网络,只有张硬板床和盏昏黄的台灯。
他摊开赵立东案的卷宗,在台灯下一页页地看,直到凌晨。
第二天一早,赵立东果然来“拜访”了。穿着件白色衬衫,头发梳得一丝不苟,手里拎着个果篮:“周书记,昨晚的事是个误会,我已经把司机开除了。”
周志高没看果篮,指着卷宗上的照片:“赵省长,这高速公路的钢筋,为啥比设计标准细了两毫米?”
“三个村民的命,在你眼里就这么不值钱?”
赵立东的脸瞬间变了:“周书记,你这是听信了谣言……”
“谣言?”周志高甩出份检测报告,“这是国家建筑材料检测中心的结果,上面有公章,你自己看。”他突然提高声音,“还有,你情妇在瑞士银行的五千万,是哪来的?是村民的血汗钱,还是你卖官鬻爵的赃款?”
赵立东的额头渗出冷汗,手里的果篮“啪”地掉在地上,苹果滚了一地。
他突然扑通一声跪下,抓住周志高的裤腿:“周书记,我错了!我给你钱,给你房子,求你放我一马!我儿子还在国外读书,他不能没有爸爸啊!”
周志高猛地甩开他的手,后退一步:“你想起你儿子了?那三个被压死的村民,他们就没有儿子吗?”
他指着门口,“要么自己去自首,要么我让督查科的同志‘请’你去。”
赵立东瘫在地上,像滩烂泥。
下午,赵立东被带走时,省纪委的大院里挤满了人。
有当年被他迫害的老干部,有桥梁坍塌事故中遇难者的家属,还有些普通市民,举着“周书记为民做主”的牌子。
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太太,颤巍巍地给周志高鞠了一躬:“周书记,我儿子死得冤啊……谢谢你为他讨回公道。”
周志高扶住老太太,眼眶有点热,他要守护的,从来都不只是一个小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