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后电话那头传来了另一位中年男人的声音:“杰组长是吗,我是长空市省公安大学心理犯罪学的教授,我叫袁维平。”
杰拿着手机的手顿了一下,错愕地看着手机:“袁教授?您是……袁维平教授?我听过您的课,也看过您写的罪案分析笔记。”
袁维平在那头轻轻笑了笑,声音和蔼:“看来我的那些东西还没完全过时。你刚才向陈部长汇报的情况,我都了解了,案卷这几天我基本也看了。”
“小杰啊,你对案情的分析和调查方向以及调查思路,大体上都没有问题,很扎实。但是,你忽略了一个最关键的点,或者说,你的注意力被一些细枝末节给带偏了。”
杰瞬间来了兴趣,连忙追问:“袁老有什么高见,还请指教一二。”
他对旁边的杨楠做了个手势,让她也凑过来听。
袁维平说道:“你以在那12名孩子遇害山洞外发现的那枚夹子作为线索,追查罪犯的身份以及案件调查的方向固然没错,那是个重要的物证。”
“但是,你想想,那个山洞作为第一案发现场,留给你们可供追查的直接线索,是不是十分有限?除了那枚夹子,还有什么能明确指向凶手身份的东西吗?”
“几乎没有。这就导致那枚夹子几乎成了你唯一的救命稻草,从而也可能错误地引导了你的调查重点。”
杰默默点头,确实如此。
“在不能准确推测出那些孩子遇害时间的情况下。”袁维平继续分析。
“仅凭一枚夹子为线索展开调查,本身就局限了你的调查思路。你想,如果那夹子是凶手在更早之前,甚至与这起案件无关的时候遗落的呢?虽然可能性小,但不能完全排除。这种不确定性,会让你后续的许多推论都建立在一个不那么稳固的基础上。”
“您的意思是……”杰若有所思。
“虽然你通过夹子,将调查方向指向t市人民医院,推断孩子们的失踪信息极有可能是从那里泄露的,这个方向是对的。但是你却忽略了最关键的一点,就是那些孩子打疫苗的登记时间。或者说,你没有充分利用这个信息。”
“登记时间?”杰回忆着案卷,“我们核对过,主要是为了确认受害儿童的身份和年龄。”
“不仅仅是身份和年龄,”袁维平的声音带着一种洞察一切的平静,“目前根据现有的案卷,如果你想通过医院这条线找到泄露信息的那个人,你起码要追溯到这五年内在医院里能够接触到这些孩子完整信息的所有人。”
“医生、护士、行政人员、实习生、甚至清洁工……你想过这个范围有多大吗?那是一项非常耗时、耗力、耗人的工作,可能你追查到最后也不会有什么结果。大海捞针,明白吗?那是个几乎不可能完成的任务,除非运气实在是太好了。”
袁维平话锋一转:“不过你的调查工作也并非没有线索,你刚才所说的那辆被烧毁的三轮车,那辆三轮车是一辆一年前的被盗车辆,是吗?”
杰回答道:“对,我们核实过了,车主一年前就报案了。”
袁维平继续说道:“那你有没有想过,那些孩子,尤其是数量不少的孩子,他们是怎么被转移的?凶手用什么工具把他们从失踪地点运到那个偏僻的山洞?”
杰一愣,这个问题他当然想过,但一直没有具体的头绪。
袁维平清晰地说道:“那些孩子被转移的工具,可能,就是这辆电动三轮车呢?”
袁维平的话像是一道闪电劈开了杰脑中的迷雾,瞬间让他醍醐灌顶。
他之前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骑三轮车的人是谁,却忽略了三轮车本身是干什么用的这个更直接的问题!
如果真是这样……
“用三轮车……转移孩子?”
杰喃喃自语,眼睛越睁越大,一个全新的侦破方向在他眼前豁然洞开。
对啊,电动三轮车,隐蔽,便捷,在城乡结合部或者老旧城区毫不起眼,而且有一定的运载能力!
袁维平继续说道:“你想想,每个村子里都会有这种物流人员骑着电动三轮车收发物品,而这种车的车厢足够可以藏匿失踪的孩子,所以拐走孩子的人极有可能就是伪装成了物流人员的身份。”
“对,袁老,您这么一说,我明白了。”
袁维平嗯了一声,继续分析:“而在孩子失踪后村子里的人跟警方说没有可疑的人员,是因为他们不会把可疑人员归结到经常出入村子收发物品的这些物流人员的身上。这些人对村子的情况、环境都比较熟悉,甚至哪里有监控,哪条路能绕开监控,怎么躲避监控对于他们来说都是轻车熟路,所以他们能够轻松的躲避警方的排查。”
“没错!我们之前排查,村民都说没见过生面孔,可这些物流人员,他们天天见,早就不算生面孔了!而且他们对村里的路,比我们都熟,哪里有狗,哪家几点没人,难怪我们的人一去,他们就没影了!”
袁维平的声音依旧平稳:“所以,那辆被烧毁的三轮车,不仅仅是被盗车辆那么简单,它很可能就是凶手转移孩子的作案工具之一,甚至,是主要的作案工具。”
杰点头道:“多谢袁老,我明白接下来的调查方向了。”
袁维平打断了他,“关于物流三轮车的事情,考虑到专案组人员有限,陈部长已经让宋长霞安排各个县的负责人去调查了,他们有线索之后会跟你联系。你现在有更重要的事情。”
杰一愣:“更重要的?”
袁维平语气沉吟了一下:“对了,杰,还有个事儿,我琢磨着有点不对劲。根据肇事司机王大发的指控,他撞死徐欣的行为是受徐欣的老公赵斌指使的。”
“对,王大发一口咬定是赵斌许诺给他钱,让他制造意外。”杰回应道。
袁维平反问:“那么你有没有考虑过,既然赵斌早就在心里制定了要弄死徐欣的计划,也给她买了保险,那他为什么不在他母亲住院急需用钱的那段时间对徐欣下手呢?那样他不是名正言顺就能拿到保险金,为他母亲的治疗续上费用了吗?而为什么要等到你们查到徐欣之后才对她动手呢?这不等于明摆着告诉警察‘快来查我’吗?岂不是往枪口上撞?所以我觉得这件事情里面可能还存在疑点。”
“嗯。”杰再次点了点头。
另一头,袁维平的声音不疾不徐传来:“不过我还有一个问题想问你,抛开这些干扰,就这起案件来说,你对罪犯制造案件目的的第一感觉是什么?”
杰立刻回答道:“骨髓……我怀疑,可能跟骨髓配型有关系。”
电话那头,袁维平似乎轻笑了一声,声音里带上了一丝赞许:“嗯,英雄所见略同,那你就安排人盯着这条线,看看能挖出什么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