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条活路……”
“跪在地上活吗?”
“安分守己,这四个字你看不到吗?”
“你不认识吗?”
“朱翊钧给鲁王那老家伙的是,什么上善若水,给衡王那个好色之徒的是谨言慎行,到了本王这里,弄了一个安分守己……”
“你也没有见到他看本王的眼神,充满着不屑……”
“让本王,难以忍受。“
“还有那个陈寺,牛什么牛,在牛不也只是一个太监,不也只是皇帝的一条狗,烧死了朱翊钧,下一个就把他宰了。”
陈寺是德王府的总管太监。
来到德王府两年多了,原本的护卫,德王的亲近之人几乎被他全部更换了一番……并且,在更换的时候,没有给德王打一个招呼,两个人的矛盾可以说是摆在台面上,到现在来看,陈寺每日都已经不来给德王请安了,真的把自己当作了王府的管家。
“殿下,主辱臣死,那个皇帝这般轻怠我主,奴婢绝对放不过他,您只要信任奴婢,奴婢便趁着子夜巡防换岗之时,用王府运炭的马车夹带火油……”年轻的太监话音未落,老太监突然暴起,一下子爬起来,枯瘦的手掌重重扇在稍稍年轻的太监脸上。
“孽障,你……你没有脑子,用王府的马车,夹带火油,一旦查到,人赃并获,殿下如何自处。”
“殿下,就算侥幸成功,皇帝被烧死了,如何善后。”说着,老太监猛地看向这稍微年轻一些的太监,怒道:“你挑拨殿下,还出这种馊主意,我怀疑,我怀疑你是东厂的人……”
朱翊錧闻言,稍愣片刻,他看向稍稍年轻的太监,而后怀疑的眼神,转瞬即逝。
不可能。
跟着自己那么多年了,忠心耿耿,怎么可能是东厂的人。
而年轻的太监,挨了打之后,赶忙跪在朱翊錧的面前:“王爷还记得己巳之变吗?小的全家死在鞑靼人刀下,流落在外,要不是先王收留......您一家都对小的有恩,小的是豁出性命去替殿下做事,如果殿下,不信,奴婢自刎当场……”
说着,这稍稍年轻的太监,从怀中掏出一个短匕,立即拔出,横在脖子上。
暗室陷入死寂,唯有烛芯爆裂的噼啪声在回荡。
远处传来更夫梆子声,已是四更天。
朱翊錧突然狂笑起来,笑声惊得石壁上的蛛网簌簌颤动:“三桶火油?好!好!就叫朱翊钧看看,太祖子孙的骨头,是不是软的!”
这个时候朱翊錧已经下定决心要做这件事情了。
而老太监明白,他赶忙扑过来死死抱着朱翊錧的腿,浑浊的老泪混着鼻涕糊在满是皱纹的脸上:“殿下!奴婢是看着您长大的,您打小要强,可这弑君谋逆的罪名..您担不起的……....先王忠良,名声难道要也要毁在这把火里……”
“陈寺跋扈,可也不是泛泛之辈……您……”
“而且,这把火,他烧不起来啊……夹带着火油的马车,一旦出现在大街上,您危已……”
话音未落,寒光骤闪。
年轻太监握着匕首的手腕青筋暴起,利刃精准刺入老太监右肋。
血花溅在朱翊錧玄色衣摆上,老太监喉咙里发出濒死的嗬嗬声,枯瘦的手指仍死死抓着王爷的裤脚。
而在他身后的太监,将匕首拔出,接着又捅上一刀。
“殿下......不可为......不可为……不……”老太监断断续续的说完这句话后,便命丧当场。
而朱翊錧被眼前的突然变故,呆立当场。
他看着倒在地上抽搐,而后没有动静的老太监,耳中嗡嗡作响,仿佛还回荡着儿时骑在这老太监脖子上嬉闹的笑声……
年轻太监却单膝跪地,匕首上滴落的血在青砖上洇出朵朵红梅:“殿下,他活不成了,不然,咱们的事情没法做的。”
听到这年轻太监的话后,朱翊錧这才反应过来。
他上前一脚踹在年轻太监肩头,对方踉跄着撞在石墙上。可不等他再有所动作。
年轻太监已翻身爬起,眼神中满是疯狂:“殿下!做大事者不拘小节!您忘了皇帝赐字时的羞辱?忘了陈寺那阉狗骑在您头上作威作福,若殿下不信,现在不敢做了,奴婢这就以死明志,自刎当场,但老东西今日必须死,否则咱们都得陪葬……”
暗室里血腥味愈发浓重。
老太监未合上的眼睛直勾勾盯着朱翊錧,仿佛还想再说些什么。
朱翊錧看着血泊里逐渐冷却的尸体,又听着年轻太监的话,忽然感到一阵彻骨寒意……他转过目光看向跪在地上的年轻太监:“好,干,烧死他……给我宗室除去一害……”
实际上,今日朱翊錧再面见皇帝的时候,听着他那么多的抱怨,明白一件事情。
他对宗室是充满厌恶的。
连藏都不想藏了。
看他们就像看案板上的鱼肉一般。
这是朱翊錧忍受不了的事情……
与此同时,朱翊钧的行宫之中,鎏金香炉青烟袅袅。
朱翊钧枕着明黄缎面软枕,呼吸绵长而均匀,自从朱翊钧再外面浪了一圈后,睡眠质量那可是直线上升。
此时的沉睡的朱翊钧可不清楚,有人准备放火烧他呢。
晨光熹微时,朱翊钧醒来。
冯保亲自捧着温水进来伺候,见皇帝盯着帐顶发怔,小心翼翼问道:“陛下可是昨夜做梦了?”
朱翊钧揉着发胀的太阳穴,随后,他望着窗外初升的朝阳,恍惚觉得昨夜似乎做过什么重要的梦,此时醒来,却连半片残像都抓不住……
“总感觉有事情要发生。”朱翊钧叹了口气。
“陛下,您真是吉人自有天象啊,昨夜,确实有事发生,不过,陛下睡觉是天大的事情,奴婢啊,也就没有叫醒陛下……”
朱翊钧看向冯保。
“何事?”
“德王府着火了……德王葬身火海……”
原本还泛着迷糊的朱翊钧,听到冯保的话,立马站起身来:“什么,你说什么……好端端的怎么会葬身火海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