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来一个麻烦角色。”闻方诺望着王洪涛走进审讯室的背影，眉头微蹙，指尖在走廊的墙壁上轻轻敲了敲，语气里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凝重。
杨建中捧着个泡得浓黑的搪瓷缸子，站在一旁，杯沿氤氲着白气。他呷了口茶，喉结动了动，声音里带着点沉郁：“嗯，这么一来，永安身上的担子怕是更沉了。”
“嗯，这张文林到底什么来头？”闻方诺转过身，脸上满是疑惑，眼神里带着探究，“国安部的人亲自跑一趟，还惊动了刘老，不简单啊。”
“中组部那边调过档，详细资料不多，”杨建中用杯盖撇了撇浮沫，语气肯定，“但能确定，跟京都张家没干系。”
闻方诺松了口气，嘴角勾起一抹浅淡的笑：“那就好，少些盘根错节，案子能好办点。”说罢，转身往办公室走。
“怎么？我们不去监控室看看？”杨建中跟上两步，一脸疑惑地看着他，“王洪涛跟张文林的谈话，说不定有料。”
闻方诺没直接回答，目光落在杨建中手中的茶杯上，挑眉道：“你这茶看着不错，味儿挺正。”
“哦，入秋采的，叫‘霜降’。”杨建中扬了扬杯子，语气里带了点自得，“老家人寄来的，就这二两。”
“‘霜降’，倒是应景。”闻方诺笑了笑，走到办公桌后坐下，指尖在桌面上轻轻点着，像是在琢磨什么。
杨建中关上门，走到办公桌前，一脸好奇地追问：“闻组长，这次下来，除了张文林的案子，是不是还有别的安排？”
闻方诺拿起桌上的文件，指尖划过标题，眼神却亮了起来，透着一股蓄势待发的锐利：“嗯，春节过了，该动真格的了。”
“要收网了？”杨建中眼睛一亮，语气里满是期待，往前又凑了半步，搪瓷缸子在手里转了半圈。
“对，要收网了。”闻方诺放下文件，抬头看向他，语气郑重，“这次的重点，就是周永安正在查的那几个案子。中纪委和政法委都抽了人，级别比以往高得多——还有三位常委坐镇。”他说着，指节在桌面上重重一叩，声音不大，却带着千钧之力。
杨建中手里的茶杯顿了顿，眼底闪过一丝了然，随即笑了：“看来，这鲁省的天，要彻底晴了。”
“不仅是鲁省，而是全国。”闻方诺说着就走到窗户前，只是望着窗外飘落的雪花，摇着头说道：“又下雪了，这个天真是难料啊？”
“洪涛？你怎么来了？”张文林抬眼看见走进来的王洪涛，手里的报纸“啪嗒”一声掉在地上，瞳孔微微收缩，脸上写满了意外——他显然没料到会在这里见到老熟人。
王洪涛看着他身上那身灰扑扑的留置服，再对比记忆里那个总是西装笔挺的副省长，眉头几不可察地皱了皱，语气里带着惊讶：“是首长不放心你，特意让我过来看看。”
张文林弯腰捡起报纸，指尖在皱巴巴的纸页上抹了抹，忽然笑了，带着几分自嘲：“是不是觉得我这模样挺奇怪？”他摇了摇头，语气坦然，“我的事还没查实，说白了，这双规不过是走个程序，纸面上的东西。”
王洪涛点点头，在他对面的椅子上坐下，身体微微前倾：“我看完你就得回京都。有什么话要带给首长吗？”
“没有别的，我挺好的。”张文林摆了摆手，脸上的笑容淡了些，多了几分恳切，“就是我手头上还有几个工作没做完，还望首长能多费心，帮着把后面的收尾工作落实了。”
王洪涛看着他这副波澜不惊的样子，心里愈发疑惑，忍不住追问：“难道你就没一点委屈？有什么难处，我可以如实跟首长反映。”
“委屈？”张文林重复了一遍这个词，随即摇着头苦笑起来，眼角的皱纹挤在一起，带着深深的无奈，“你知道吗？咱们国家还有多少人在最底层挣扎，说不准吃一顿过年饺子都是奢侈。就说我们省，一百多万人口，我们叫生活，他们却是拼尽全力才能活下去。”他说着，指尖在桌面上轻轻敲击着，声音里带着沉重的叹息，“跟他们比，我这点境遇，算什么委屈。”
王洪涛愣住了，他本以为会听到一肚子抱怨或是辩解，却没想到是这样一番话。看着张文林眼底那份超越个人境遇的沉重，他忽然明白——这个被双规的副省长，心里装着的，远比他想象的要多。审讯室里一时安静下来，只有墙上的挂钟在不紧不慢地走着，敲打着两人各自的心思。
“妈妈，爸爸到底什么时候回家呀？”周缘圆仰着小脸，羊角辫上的绒球随着说话的动作轻轻晃动，清澈的眼睛里满是期待，小手还攥着宋艳的衣角轻轻晃了晃。
宋艳蹲下身，掌心轻轻贴上女儿冻得微红的脸颊，指尖摩挲着那细腻的皮肤，脸上堆着温柔的笑，眼底却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怅然：“过两天，等爸爸忙完手头的事就回来了。”她嘴上说得笃定，心里却没底——周永安这一忙，谁知道又是多少个“两天”。
“那我们再去看看爸爸好不好？就看一眼！”周缘圆嘟着嘴，眼里的期待又浓了几分，小手拽着宋艳的袖子不肯放。
“不行哦，宝贝。”宋艳顺着女儿的目光看向窗外，雪花正密密麻麻地往下落，像扯不断的棉絮，“你看，天又下雪了，路不好走，等雪停了再说，好不好？”她轻轻捏了捏女儿的鼻尖，语气里满是哄劝。
“妹妹，别缠着妈妈了，我们去堆雪人吧！我给你做个最大的雪球！”周一诺从院子里跑进来，棉鞋上沾着雪，说话时呼出的白气在冷空气中凝成一团，他晃了晃手里的小铲子，试图转移妹妹的注意力。
“好呀好呀！哥哥你等我！”周缘圆果然被吸引了，立刻松开宋艳的衣角，像只小炮弹似的冲了出去，羊角辫上的绒球在雪地里划出一道浅浅的痕迹。
宋艳站在门口看着两个孩子的身影，正出神时，周永卿端着一杯热水走过来，轻声道：“艳子，要不……给永安打个电话问问？”
宋艳转过身，接过水杯焐在手里，杯壁的温热顺着掌心蔓延开，她摇了摇头，语气里带着全然的理解：“不了。现在正是案子要紧的时候，咱们别给他添乱，让他安安心心地工作。”她太清楚周永安的性子，越是关键时候，越不能分他的心。
周永卿看着她平静的侧脸，伸手在她肩膀上轻轻拍了拍，眼里满是赞许：“永安这小子，真是娶了个好媳妇。”她顿了顿，声音软了下来，“家里有你真好。”
“大姐，该说谢谢的是我才对。”宋艳笑了笑，眼角的细纹里盛着暖意。
周永卿看着她眼底的温柔与坚韧，脸上露出心满意足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