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年好，陆书记。”姜世军推开值班室的门，就见陆新阳斜靠在沙发上，指尖夹着支快燃尽的烟，他扬了扬手，声音里带着清晨的微哑。
“新年好，姜老弟。”陆新阳抬眼，眼底的红血丝像蛛网般蔓延，却依旧挤出抹笑意，指了指对面的沙发，“值了一夜班，辛苦你了。”他说话时，喉结动了动，像是有些干涩。
姜世军在沙发上坐下，目光在陆新阳脸上打了个转，眉头微蹙：“陆老哥怕也是一夜没合眼吧？这血丝重得跟描了似的。”
陆新阳掐灭烟头，往烟灰缸里按了按，抬手抹了把脸，指腹蹭过松弛的眼睑，语气里透着掩不住的疲惫：“是啊，夜里净接些‘问候’电话了，你一言我一语地绕，折腾到三点半才靠了会儿，到点了就睡不着了，所以就到你这里看看。”
“我也接了十几个，”姜世军往椅背上一靠，语气里带了点埋怨，指节在膝盖上磕了磕，“一多半是拐弯抹角问张文林案子的，搞得我连给家里打个拜年电话的空都没有。”
“哈哈，他们啊，就这点心思了。”陆新阳笑了两声，笑声里却没什么暖意，他端起桌上的凉茶抿了口，眉头皱了皱又放下，“你说这张文林，到底是哪路神仙，能让这么多人牵肠挂肚？”
姜世军摇着头，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沙发扶手的纹路：“我是真琢磨不透——他这是明着得罪了谁，还是暗地里让某些人坐不住了？”
陆新阳端起茶杯的手在半空顿了顿，指腹摩挲着温热的杯壁，眼底的光暗了暗，像是有什么念头一闪而过。他呷了口茶，语气依旧平静无波，听不出半分焦灼：“这得等周永安那边审出眉目再说。现在瞎猜，没用。”他脸上没什么表情，嘴角甚至还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笃定，仿佛早已在心里盘算出了七八分。末了，又轻轻补了句：“如今这压力，倒全压在周永安身上了。”
姜世军闻言，身体又往前凑了凑，沙发发出轻微的吱呀声。他压低了声音，眉头拧成个川字，脸上的凝重几乎要溢出来：“可不是嘛，这也是我最担心的。他们费这么大劲折腾出这出戏，依我看，就是想借着张文林的案子，给周永安下绊子——明着是查张文林，暗里怕是盯着他呢。”
“书记，水饺来了。”话音刚落，梁鑫提着个印着红双喜的保温饭盒走进来，刚掀开盖子，腾腾的白气就“呼”地冒了出来，混着韭菜鸡蛋馅的鲜香漫了一屋子。他手脚麻利地把几盘凉拌小菜往茶几上摆，眼角的余光瞥见两人紧绷的脸，识趣地把话咽了回去，只低着头小声道：“刚出锅的，还热乎呢，快趁热吃。”
“嗯，好。”姜世军应着，目光却还落在陆新阳脸上。两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同款的沉郁——那眼神里藏着对周永安的担忧，也藏着对眼下局势的了然。姜世军伸手拿起筷子，夹了个水饺，却没立刻送进嘴里，只看着那饱满的饺子在碟子里冒着热气，心里清楚：这顿年节的水饺，怕是吃得比任何时候都要沉甸甸的。
“咚咚。”监控室的门被轻轻敲响，打破了室内的沉静。
“头，国安部的人来了。”赖文才推门进来，脸上带着几分警惕，声音压得低了些，目光在周永安脸上打了个转。
周永安正盯着监视屏，闻言抬眼，眉头微蹙：“是哪位领导过来了？”
“是国际机要局的，是一位副局长。”赖文才站在原地没动，语气里带着一丝不安，“看着挺严肃的。”
“嗯，”周永安点点头，站起身，伸手理了理衣襟——昨夜没换的外套有些褶皱，他指尖划过领口，动作沉稳：“你把他请到这里来吧，这两天我都在值班。”
“头，他会不会是……来找茬的？”赖文才往前凑了半步，脸上的担忧藏不住，毕竟国安部的人突然到访，总让人心里打鼓。
周永安看了他一眼，嘴角勾起一抹浅淡的笑意，眼神却很笃定：“去吧，我在这儿等他。”他顿了顿，像是看穿了赖文才的心思，补充道，“大年初一上门，多半是有急任务，咱们不也一样在忙案子嘛。”
“好的，头。”赖文才听出了话里的安抚，应了一声，转身轻手轻脚地退了出去。
门关上的瞬间，周永安脸上的笑意淡了下去。他摇了摇头，低声自语：“该来的，终究还是来了。”这情景，倒和张文林昨夜闲聊时隐约提到的“背后牵扯甚广”对上了。他再次理了理衣服，指尖在袖口处停顿片刻，才重新坐回沙发，背脊挺得笔直，脸上的表情沉了下来，眼底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凝重。
“咚咚。”敲门声再次响起，比刚才稍重些。
“头，这位是国安部外交机要局王洪涛局长。”赖文才侧身进来，右手成掌，微微躬身指向身侧的男人，介绍时语气格外郑重。
王洪涛穿着一身笔挺的深色中山装，头发梳得一丝不苟，眼神锐利如鹰，进门时目光快速扫过监控室，最后落在周永安身上。
“王局长您好，我是鲁省省委纪委副书记、齐市市委书记周永安。”周永安站起身，伸出右手，掌心干燥而有力，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客气。
“周书记您好，我是王洪涛。”王洪涛握住他的手，指尖微凉，力道不轻不重，“今天打扰您值班了，实在抱歉。”
“坐吧。”周永安抬手示意沙发，自己也随之落座，目光平静地看着对方。
“谢谢周书记。”王洪涛在对面沙发上坐下，身体微微前倾，开门见山，“周书记，我今天来，是有件事想请您帮忙。”
周永安脸上依旧挂着笑，心里却“咯噔”一下——国安部与纪委系统向来各有分工，突然跨界求助，绝非小事。他指尖在膝盖上轻轻摩挲着，语气带着几分试探：“王局长说笑了，你们国安部的事，我们纪委怕是插不上手吧？”这话听着客气，实则透着一股不易接近的疏离，毕竟对方的到来，很可能意味着这案子远比想象中复杂，甚至牵扯到更敏感的层面。
王洪涛似乎没听出他话里的抵触，只是微微颔首，眼神里多了几分郑重：“这件事，还真绕不开周书记您手上的案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