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元日这一天,是让人感觉天最长的一天。
无他,因为几乎所有人都盯着太阳,全都希望它赶紧从西边落下,自然,这掰着手指头算的时辰总感觉天长的不像话。
比夏天都要长。
不过,这般期盼着期盼着,当太阳终于到了西边的时候,给人所带来的愉悦值,也不是一般事可以媲美的。
不管是孩子还是老人,都在欢呼,然后,大家早早都吃过饭后,便踩着那金辉般的黄昏,冲出了院门。
家里的妇女则是笑着把过年时所请下来的神仙,一一送走后,也都是把手擦干净,把脸洗干净后,呼朋唤友的到大街上游玩。
而往常,整个长安最热闹的地方,当属于平康坊。
平康坊的上元夜,是真正的不眠夜,各种花魁的争奇斗艳,各大楼阁所捧出来的新一轮花魁竞争,总之,在这里你可以寻到最最原始,但也是最最怒放的欢愉。
不过,今年有些不一样。
虽然天还没有彻底暗下,虽说街道上也有不少人影,可,终归平静了很多。
至于原因么,倒是也简单,但凡有些名气的姑娘,都已是登上了画舫,现在留在平康坊的姑娘,基本上都是些连画舫都租不起的姑娘了。
自然,少了高门大户公子们的捧场,平康坊似乎已不是平常的那个销金窟,一下子就显得安静了很多。
皓月楼,自然也安静的厉害。
像皓月楼,万花楼,倚翠楼,潇湘馆这些出花魁的地方,所有姑娘都是有资格拥有自己画舫的。
而九街上的普通勾栏,只有自己家的头牌才能有资格登上画舫。
春雨丫头很急,她踩着青石板,手里抱着好几包药材。
“姑娘,姑娘,姑娘·······”
一进院子,春雨丫鬟便叫嚷了出来,噔噔噔······,步伐踩在木楼梯上,都显得很沉重。
楼阁之上,一面铜镜前。
杨明月轻轻压了下胭脂片于嘴唇之上,就如画龙点睛一般,便是这楼阁都在黄昏下都好似被衬的如金屋一般。
“不用那么急。”
“时间还早呐。”
杨明月笑着站了起来。
花容袅娜,眉扫半弯新月,玉质聘亭,星眼浑如点墨漆,玉笋纤纤,韵味若风海棠花。
特别是头上的那般金凤玉竹半步摇,精心妆点后的杨明月,这天下,任谁见了也得说一声,无人能比肩也!
这是杨明月最用心的一次妆容,便是争夺花魁时的中秋夜,也不如这般明艳动人过。
今日的妆容,少了几分女子的青涩,多了几分妇人的神韵,便也是多了几分勾人心魄的贪欢之欲。
便是春雨丫鬟,见此也愣了愣神。
“这不是········这不是害怕误了姑娘的大事吗?”不过很快,春雨丫鬟便反应过来,连忙把手里的药包放到了桌子上。
杨明月点点头,没有再说什么,伸出那纤细白嫩的手指,解开了麻绳:“方子。”
她说道。
春雨丫鬟急忙跑到了帷幔后的枕头处,取来了一个小匣子。
小匣子打开,里面静静躺着一张泛黄的纸张。
杨明月展开,放于一侧,对比着桌上所摊开的,几十种药材。
“紫芍花,母丁香,桂心,还有这青木香,茱萸········”
杨明月一一对比着,仔仔细细的挑选,春雨丫鬟则是根据上面所记载的重量,拿着小秤,分毫不差的分出来,然后放到了一个铜盘中。
春雨丫鬟望着那药方,眉角轻跳,她没由来的心里很是紧张。
“姑娘,咱们·······咱们真的要这么做吗?”
杨明月头也没抬。
“你不觉得他是姑娘我最好的选择吗?”杨明月反问。
春雨丫鬟连连点头:“这是自然,只是·······这事,姑娘,应该不用这方子吧。”
“咱们的机会,差不多就这么一次,总得保证万无一失。”杨明月轻轻吐了口气:“这药方,是宫里的不传之秘,也是父皇他最为珍稀之物,他祸乱后宫,便是用的这方子。”
“对身子,几乎无害。”
说着,杨明月把最后一味药挑出来,轻轻一笑,明媚犹如仙子:“反正今后,恐也没有机会再见了。”
“所以说,无妨。”
“行李,可都准备好了?”
杨明月问道。
春雨丫鬟再用力的点头:“姑娘,都打兑好了,外面的人,也都联系好了。”
杨明月用鼻音“嗯”了一声,便轻轻坐到了楼阁前的秋千上:“把行李都带上,结束后,便从画舫离开。”
“不再回来了?”春雨丫鬟有些伤感。
“本就是过客,回不回来,已是没有太大的意义了。”
“长安虽大,可能让姑娘我留恋的,也不过只有他罢了。”
“迷魂药,也多准备些,不要出了事端。”
杨明月再嘱咐。
“姑娘,是最好的迷魂药。”春雨丫鬟用力的点头。
“那就准备吧。”杨明月说罢,小楼中便陷入了安静。
杨明月轻轻荡漾着秋千,静静望着楼阁下看了数年的景色,双眸深邃。
春雨丫鬟则是取来了药碾,把所配好的药材全都倒了进去,然后用力的滚动。
药材在滚动下,散出了些许的异香,同时,完整的药材也慢慢成为了粉末。
当黄昏彻底散去的时候,春雨丫鬟便背起了行囊,在杨明月的带领下,缓缓走向了属于平康坊行首的那一艘画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