庆元帝只觉得眼角突突直跳,那种不安愈发强烈起来,让他此刻如芒在背。
不对劲,今天所有的人都不对劲…
他的目光环视着大殿内神色各异的众人。
最后落在了身旁的落尘身上,眸光中隐约间透出一丝狠厉。
他攥了攥手指,到底没有打断琪妃。
他也很想知道,这个平日里闷不做声的人,今日,究竟想要干什么。
良久的沉默。
落尘在给慕晚汐的茶杯里新添了些水,又试了试温度后,才不紧不慢的抬起头。
“不知娘娘想要验证什么?”
语调平静,没有丝毫的波澜。
虽是疑问,但又似乎对此毫无兴趣。
琪妃却也似是并不在意他的态度,眼波流转,自顾自的说着。
“妾身曾听闻一件事关摄政王...”
说到这里,琪妃故意停顿了一下,像是在思索着措辞,而后才有继续道。
“事关皇家秘辛的传言...”
“先帝为此,还曾留有一份遗诏,就藏于这大殿的牌匾之后。”
此言一出,一片哗然。
庆元帝再也控制不住,眼中满是震惊的站起身来。
嘴唇不受控制的颤抖着。
“你说什么?什么遗诏?”
他怎么,从来不知…
琪妃转过身,面向庆元帝,微微欠身。
依旧礼数周全,不疾不徐的说道。
“妾身早年间有幸曾侍奉在先帝左右,彼时就对此传闻略知一二…”
她抬眼看向庆元帝。
“似乎…与皇家血脉有关。”
琪妃的语气中带上一丝不确定,又像是在犹豫着,该不该当着众人的面说出来。
面对她明显的意有所指,众人皆是惊骇不已。
纷纷将目光投向了一旁的摄政王。
而她的目光却是有意无意的,瞥向立在庆元帝身旁的陈全身上。
庆元帝皱着眉,面露疑惑的顺着她的视线,也望向了一旁的陈全。
感受到庆元帝的视线,陈全这才躬身拱手,做恭敬状。
眉头却是不自觉的微微蹙起。
半晌,才微不可察的点了点头。
庆元帝的眉头却是皱的更紧了。
心中的忐忑与疑惑也更甚。
初听到遗诏之时,他心中大亥。
以为是他那已经死去多年的偏心父皇,给他疼爱的小儿子留了什么对付自己的后手。
可琪妃说是皇族秘辛?事关皇家的血脉…
又似乎并非是自己想的那样。
可是,既有遗诏,他缘何不知。
这陈全跟在自己身边多年,知晓此事,又为何不说。
他满怀猜忌的打量着身边的人。
陈全似是感受到了庆元帝的怀疑的目光。
思索片刻,佯装为难的回道。
“禀陛下,先帝确有一份遗诏置于这大殿牌匾之下,但具体内容,奴才并不知晓。”
“且,先帝曾言明,此遗诏…”
见陈全说话吞吞吐吐,犹犹豫豫。
庆元帝顿觉心中那股压抑的无名火越烧越旺,不耐烦的呵道。
“这遗诏如何,快说!”
陈全又行了一礼,这才嗫喏着开口道。
“先帝曾言明,若摄政王未能活过十八岁,此召便无需拿出。”
“若摄政王平安度过十八岁生辰,便可将此遗诏取出,昭告天下。”
“是以,奴才才觉得没有必要…”
说的这里陈全像是突然意识到了此刻的情形不对,突然住了口。
面露惶恐的低下头,不敢再看庆元帝。
而大殿内已因他的这番话,再度掀起波澜。
众大臣们再也按捺不住了,皆是眉头紧锁,议论纷纷。
交头接耳互相猜测着遗诏的内容,到底会是什么。
此时正是摄政王十八岁的生辰宴。
若是按照先帝遗言,那么,过了今日,便要将遗诏,昭告天下了。
庆元帝只觉得脑袋嗡嗡作响,头痛欲裂。
脑中似是炸开的浆糊,乱作一团。
若是他那个好弟弟死了,就无需拿出的会是什么遗诏?
真的只是事关皇家秘辛吗…
如若不是…
他赌得起吗?
因着他们对摄政王做过的事。
陈全知道他活不过十八岁,所以才觉得没有必要同自己提起吗?
可现今,遗诏之事已经被提及。
若今日不拿出遗诏,按照先帝的遗言,明日也需将遗诏,公之于众。
届时,他会否变得比现在更加被动。
毕竟今日,他是有所准备的...
不,不若就趁着遗诏还未公布之时,先下手为强,事后在独自翻阅。
到时,不论上边内容为何,都已威胁不到他。
如此,才最为稳妥…
正在庆元帝胡思乱想,犹疑不定之际。
琪妃突然走到近前,庆元帝狐疑的看向她。
琪妃却是一脸认真严肃的附在他的耳边,轻声了说了些什么。
庆元帝听完双眼圆瞪,目光中满是惊愕。
他不可置信的看向琪妃。
琪妃却是目光笃定的冲着庆元帝点了点头。
“陛下,相信妾身。”
庆元帝阴沉着脸,神情随着烛火的跳跃显得有些阴晴不定。
琪妃之前为宫女时,确实近身伺候过先帝许久。
后才被指派到他宫中。
说不准,她真的知道一些旁人不知道的秘辛。
且她并没有诓骗自己的理由。
欺骗自己对她来说没有任何的好处。
相反,她此举的目的,也不难猜想。
定是想要利用这件事,来自己面前邀上一功。
助自己扳倒摄政王这座大山。
也好为她和她儿子的未来铺路…
毕竟只有他坐稳了这个位置,她儿子才有机会继承皇位…
她不是那种会做自掘坟墓的蠢事的人…
最主要的是。
这件事,对于他来说,诱惑实在是太大了。
若是真的…
他便可兵不血刃的解决摄政王这个心头大患。
还不会给自己留下戕害手足的骂名…
“摄政王,并非先帝血脉。”
短短的几个字,在庆元帝的耳边不断的回荡。
犹如恶魔的低语般,充满了蛊惑。
让他几乎失去了继续思考的能力。
先帝,老来得子…
得的,真的是自己的儿子吗?
庆元帝眸光闪烁,隐隐透着兴奋的光。
他要赌一把。
长袖一挥。
“来人,将遗诏取下。”
陈全立在一旁没有动,脸上的表情隐在黑暗里,看不出情绪。
侍卫们搬来了梯子。
陈全这才垂着头,走了过去。
慢慢的顺着梯子爬上去,亲手取下了那封尘封多年的遗诏。
小心翼翼的用衣袖轻轻地拭去上面的灰尘。
双手托着遗诏,恭敬的走回庆元帝身边。
庆元帝眼眸微眯,眼底似有火光跃动。
睨了一眼身旁依旧淡定如斯,完全将自己置身事外的摄政王。
冷哼一声。
“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