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李巡躺在重新收拾出来的客栈房间里，盯着屋顶的横梁发呆。
赵峰在隔壁打呼噜，震得墙都在颤。
李巡闭上眼睛，脑子里却全是卫庄那双眼睛。
那双眼睛里，没有忠诚，没有敬畏，只有算计和野心。
“这趟浑水，不知道能趟多久。”
他翻了个身，强迫自己睡着。
而此时此刻，京城皇宫里，一盏烛火还亮着。
一个太监捧着文书，跪在龙案前：“陛下，清溪县的急报。”
坐在龙椅上的那个老者接过文书，扫了一眼，忽然笑了。
“李巡？这个名字有点耳熟。”
太监低着头：“回陛下，此人三年前曾弹劾过户部尚书贪墨，被贬到地方做巡查使。”
“哦？”那人眼神一亮，“有骨气。”
他把文书放下，敲了敲桌面：“传旨，李巡升任清溪县代理县令，兼民团监察使。”
太监一愣：“陛下，民团监察使这个职位……”
“现在有了。”老者站起身，走到窗前，“朝廷的兵不够用，那就让地方上的人自己打。打赢了，给官做。打输了……”
他顿了顿，声音冷下来。
“那就是叛军。”
七月，秋收之前，
红莲教大军由东部冲击的脚步停下了，全部在组织秋收，为来年做打算
而清溪县洪门正式挂上“民团”的牌子，卫庄这个总教头也有了官面上的名分——从九品巡检。品级不高，但够用。
连山府衙那帮人看似腐败，实则精明得很。红莲教南下，他们不想亲自上阵送死，却又眼馋军功，于是默许卫庄这种“编外人员”去冲锋陷阵，事成之后大家分一杯羹。
卫庄要的就是这个默许。
“隋将军那边怎么说？”卫庄问。
“隋龙很爽快，说只要不动他的私盐线，咱们在清溪县怎么折腾都行。”副手笑了，“还说要是需要兵器粮草，他可以从军中匀一些出来，就当做人情。”
卫庄点点头。
隋龙是连山府驻军的骁骑偏将，手下管着八百骑兵，平日里靠走私盐赚外快。洪门之前跟他合作过多次，彼此知根知底。这次卫庄特意送了两千两银子过去，名义上是“孝敬”，实际上是买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官场规矩就是这样，你不动我的蛋糕，我就不掀你的桌子。
“咱们这边准备得怎么样了？”卫庄问。
“粮仓修好了，兵器库也清点完毕，兄弟们都安置妥当。”副手掏出一张清单，
卫庄接过清单扫了一眼，上面密密麻麻记着物资数量、人员分布、防御要点。
这还是当官了之后才能拿到的专业地图
整体来看
清溪县位于连山府东北角，三面环山，一面临河，却又能辐射周边几个县镇，是个不错的根据地。
卫庄把清单折好，塞进怀里，“现在动静越小越好。”
副手有些不解：“红莲教都快打到隔壁府了，咱们不趁机立功？”
“立什么功？”卫庄冷笑，“现在跳出去，就是给那帮官老爷当炮灰。等他们打得差不多了，咱们再出手，那才叫功劳。”
副手恍然大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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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木府，洪门的院落
程峰躺在院子里的躺椅上，晒着太阳。
他左肩上缠着绷带，伤口已经结痂，不碍事了。
院子里种了几株桂花树，香气淡淡的，风一吹，花瓣落了一地。
“老爷，卫门主回信了。”冷锋快步走进来，递上一封信。
程峰拆开看了看，笑了。
“卫庄这家伙，还是那么稳。”
冷锋好奇：“信上说什么了？”
“让我再躺几天。”程峰把信纸揉成一团，随手扔进旁边的火盆里，“他是想等局势更乱一点再动手。”
冷锋挠挠头：“可红莲教越打越凶，万一真打到咱们这边怎么办？”
“不至于。”程峰闭上眼睛，“朝廷要是还看着不管，那可能真的就到头了。”
冷锋似懂非懂。
程峰也不多解释，只是心里盘算着接下来的局势。
卫庄这步棋走得漂亮，表面上接受朝廷招安，实际上把洪门的根基往清溪县一埋，进可攻退可守。等红莲教和朝廷打得两败俱伤，洪门就有可能趁机坐大。
这才是真正的乱世生存之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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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山府衙门正堂，柳府主正在训话。
“诸位，红莲教猖獗，朝廷震怒，各府都下了死命令，务必剿灭叛匪！”府主拍着桌子，唾沫星子乱飞，“谁能立下首功，本官亲自为他请赏！”
下面坐着一群官吏，个个低头不语。
知府扫了一圈，目光落在角落里身板挺直的卫庄身上。
“卫巡检，你洪门……哦不，民团现在有多少人？”
卫庄起身，抱拳：“回大人，共计八百余人。”
“好！”知府满意地点点头，“本官命你率民团前往东线，配合隋将军剿匪，务必在半月之内拿下一座红莲教据点！”
卫庄面色不变：“大人，东线红莲教势大，恐怕……”
“怕什么！”知府打断他，“朝廷给了粮饷，给了名分，你还想怎样？”
卫庄低头：“是，卑职遵命。”
知府挥挥手，示意退下。
卫庄走出正堂，副手凑过来，压低声音：“真去？”
“去。”卫庄看了眼天色，“但不是现在。”
副手一愣。
卫庄转身往府衙外走，脚步不紧不慢：“先回清溪县，把家底藏好了再说。”
副手跟上，压低声音问：“万一知府追究怎么办？”
“追究？”卫庄笑了，“等他想起来追究，红莲教早就打到别的地方去了。”
两人走出府衙大门，街上人来人往，小贩叫卖声此起彼伏。
卫庄抬头看了眼天空，乌云压得很低，像是要下雨。
“乱世啊。”他喃喃自语，“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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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天夜里，清溪县洪门据点。
卫庄坐在主位上，下面站着十几个头目。
“从今天起，所有兄弟分批进入清溪县，明面上说是协防，实际上把这里当成咱们的老巢。”卫庄敲了敲桌子，“粮食、兵器、银子，全部往这里运，一两都不能少。”
“卫爷，那府衙那边……”有人问。
“府衙那边我会应付。”卫庄站起身，“记住，咱们现在是官兵，不是土匪。该低头的时候低头，该硬气的时候硬气。”
众人齐声应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