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武五年,十一月上旬。
河内,共县。
县衙之内,刚刚经历了一场血火考验的城池尚带着几分肃杀,但堂上的气氛却显得有些热烈。
汉帝刘瑁高坐主位,目光温和地投向堂下跪着的那位将领,脸上洋溢着毫不掩饰的赞赏。
“你便是郝昭,郝伯道?”
刘瑁的声音带着笑意,打破了堂内的寂静。
“臣郝昭,参见陛下!”
“起来吧!”
刘瑁抬了抬手,语气中带着赞许。
“朕已尽知共县之事。伯道,你做得极好!以三千步卒,力抗曹彰三万精锐十数日,令其损兵折将,铩羽而归。
若非你在共县为我们争取了宝贵的时间,恐怕我军主力就会在河内与曹魏陷入僵持,不得寸进!此番戍守共县,你当居首功!”
郝昭闻言,脸上并无太多得意之色,拱了拱手道:“陛下谬赞,守土保境乃臣之本分,臣不敢居功。此次皆赖陛下天威,将士用命,方能侥幸守住共县,未堕我大汉军威。”
刘瑁望着不卑不亢的郝昭,心中更是欢喜。
想那三国历史上,能以弱势兵力硬撼诸葛武侯二十余日猛攻而城池不失者,除了这位郝伯道,还能有谁?如今此等良将尽数归于麾下,何愁天下不定,四海不平!
他正欲再开口嘉勉几句,却见锦衣卫指挥使刘璝脚步匆匆,面色凝重地从堂外疾步而入。径直走到了刘瑁身侧,压低声音,飞快地禀报了几句。
随着刘璝的低语,刘瑁脸上的笑容一点点凝固,他猛地转头,眼神锐利如刀,直刺刘璝。
“你说什么?!”
刘瑁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股令人心悸的寒意,让整个大堂的温度都仿佛骤降了几分。
堂下肃立的田丰、贾诩等一众文武,皆是人精,早已察觉气氛不对,此刻感受到刘瑁身上散发出的凛冽杀气,无不心中一凛,垂首屏息,不敢作声。
刘璝额头瞬间渗出细密的冷汗,他硬着头皮,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再次重复。
“回陛下……半日前,我军自雒阳转运至河内前线的粮草辎重,在修武县境内遭曹彰亲率的天地骑偷袭。
我军……我军粮草几乎被焚烧殆尽!随行民夫、辅兵死伤惨重,我军如今所余粮秣,仅够支用……十日。”
“砰!”
刘瑁一掌重重拍在面前的案几之上,震得案上茶盏都跳了起来。
他霍然起身,胸膛剧烈起伏,深吸一口气,极力压制着那股几乎要喷薄而出的怒火。
只见刘瑁双眼微眯,嘴角却勾起一抹笑容,缓缓转向刘璝,一字一顿地。
“玳文,此事关乎大军数万将士的生死存亡,朕,需要一个解释!”
帐中诸将,包括智计深沉如田丰、贾诩,此刻亦能清晰感受到刘瑁那和煦笑容背后潜藏的杀机。
一直跟随着刘瑁左右,深知其脾性的刘璝更是清楚,这种时候陛下笑得越开心,便意味着事情越是严重。
他不敢有丝毫迟疑,双膝跪地,额头重重叩在冰冷的地面上,发出“咚”的一声闷响。
“陛下!臣督查不力,未能及时探察魏军动向,致使粮道被袭,此皆臣之罪过!请陛下降罪!”
刘瑁看着伏地不起,身体微微颤抖的刘璝,沉默了片刻,终是叹了口气,语气稍缓。
“粮道被袭,非你一人之过。但锦衣卫作为我军耳目,未能提前洞察曹彰异动,亦有失察之责,罚俸一年,以儆效尤!
记住,若你再有此类疏忽,莫怪朕不念君臣旧情,你的大柱国勋位,也该动一动了!”
“臣,谢陛下恩典!”
“仔细说说,此番运粮,朕记得幼常不是还击退了张合的伏兵,此行可是有科学院新制的车弩压阵,曹彰又是如何得手的?”
刘璝定了定神,将斥候以及锦衣卫紧急探查到的情报细细道来……
时间倒回至五日前。
河内,朝歌城。
自共县城下被名不见经传的郝昭打得灰头土脸,被迫撤回朝歌后,曹彰便一直憋着一肚子火。
他堂堂曹魏宗室,当今魏王曹丕的亲弟,竟被一个连名字都未曾听闻过的汉将死死挡在共县城下十余日,寸步难进。
这不仅让他颜面尽失,更重要的是,他连累了远在怀县苦苦支撑的司马朗,致使其孤立无援,最终城破人亡,司马宗族在河内的势力被彻底屠戮一空。
这份奇耻大辱,以及由此可能引发的司马懿的迁怒,让素来自视甚高的曹彰如何咽得下?
帅帐之内,曹彰身披重甲,烦躁地来回踱步,坚硬的甲叶随着他的动作相互碰撞,发出“咔咔”的声响,在寂静的帐内显得格外刺耳。
他的脸色阴沉阴沉如水,眼眸中满是不甘与暴怒……
“诸位!”
他猛地停下脚步,环视帐下众将。
“汉军如今兵锋正盛,刘瑁主力不日便将兵临朝歌城下!郝昭坚守共县,已使我军锐气大挫,如今面对汉军的雷霆攻势,我等该如何应对?”
帐下诸将亦是面面相觑,神色凝重。
汉军势大,刘瑁御驾亲征,麾下猛将如云,更有田丰、贾诩这等顶级谋主随军辅佐,想要正面抗衡,难上加难。
沉默半晌,曹彰麾下大将戴凌排众而出,沉声道:“都督,末将有一计,或可解朝歌之围,甚至扭转整个河内战局!”
“哦?伯仁有何良策,速速讲来!”
曹彰闻言,精神一振,如同溺水之人抓住了救命稻草,急切问道。
此人名唤戴凌,原被封为长水校尉,后与其他人参与了劝魏王曹操即帝位,如今汉军大兵压境,戴凌便被划入曹彰麾下,共抗汉军。
“刘瑁主力倾巢而出,深入我大魏腹地,粮草辎重皆需从雒阳转运而来,我军不妨效仿昔日官渡之战,遣一支精锐骑兵,轻装简从,绕过汉军主力,焚其粮草!!
须知汉军数万之众,每日消耗巨大,一旦粮草被焚,不出半月,军心必乱,届时便会不战自溃!朝歌之围自解,我军亦可趁势反击,收复失地!”
“偷袭粮道?”
曹彰闻言,眼中精光一闪,但随即皱起眉头。
“汉军运粮,岂会没有防备?张合之前不正是伏击粮道被那关羽打的大败吗?”
“将军!正因为张合败了,汉军的防备之心才会减弱,就如同您方才所想一样,这才是我们的机会!”
“嘶!”
曹彰瞳孔微微睁大,显然已经有些明白了戴凌话中之意。
“那关羽在旋门关大破张合都督后已率部返回荆州,如今负责押运粮草的乃是那马家的马谡,此人虽传闻久读兵书,但毕竟年轻识浅,以将军之勇,足以破之!”
“但我听说此人才学可不低啊……况且如今汉军又新制了一批名为‘车弩’的利器,威力巨大,我军骑兵若贸然冲击,恐怕会损失惨重。”
戴凌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将军!汉军主力如今正在往我朝歌城进发,此时若不出击,待汉军大军压境,我们将再无机会!
那马谡纵有几分才智,但终究缺乏临阵实战经验,平日里纸上谈兵,未必能应付我军精骑的突袭。
至于那‘车弩’,威力固然不俗,但其装填缓慢,转向不便,只要我军骑兵动作迅猛,不与其正面纠缠,分割包围,以大火焚之,彼辈又能奈我何?”
他顿了顿,声音中带着一丝傲然。
“更何况,我军帐下可有魏王亲赐‘天地骑’冲击力足以与汉军重骑相比!再由将军亲自率领,定能一击功成!纵然汉军事后察觉,派兵追击,亦难奈我‘天地骑’分毫!”
“好!”
曹彰猛地一拍帅案,脸上浮现出与一抹狠厉。
“就依你之计!传令下去,点齐天地骑,由我亲自率领,今夜三更造饭,五更出发,星夜兼程,务必在修武县境内,截断汉军粮道,焚其粮草!”
“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