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日的晨雾笼罩着涿邑城郭,城墙上燕军旌旗在寒风中猎猎作响,守城裨将浮游扶着垛口,眯眼望向远方地平线上扬起的尘土。
“启禀将军!楚军东路军先锋已至城东十里!”,一名斥候快步跑到涿邑大夫面前禀报道。
涿邑大夫是个五十多岁的富态老者,在其旁边的一个四十来岁的将军名为公孙良,乃是当初奉命围攻武阳的燕国大将。
如今这涿邑之中,有两方势力,一方是涿邑大夫,其有私兵一万,再加上最近征召了两万青壮,勉强算是有三万大军。
另一方就是以大将公孙良为主,其麾下还有两万余燕国精兵,当初在得知国都蓟城失守,国君北逃之际,他就果断从武阳撤军,进入了这涿邑。
自国都陷落的消息传来之后,燕国诸城都陷入慌乱之中,涿邑大夫已经提前一步预料到燕国的危机,所以迅速将城外的粮食都收割完毕,且让人将城内粮仓日夜赶工修整,将新收的秋粮尽数入库,铁匠铺的炉火昼夜不熄,为征召的青壮赶制兵器。
这涿邑的规模比起方邑还要大上不少,城中有百姓十万。
涿邑大夫的动作很快也很及时,在他刚完成青壮征召之际,楚国的南路军就已经来到了涿邑城外。
蓟城的失守超出了涿邑大夫的预料,易水防线崩溃的这么快更是让他始料未及。
幸好孙平麾下只有四万大军,这些人奈何不了涿邑,所以涿邑在这些时日都只在做一件事,那就是整军备战。
涿邑大夫在听到斥候的禀报之后,他的神色变得十分凝重起来。
“方城已经失守,现在两路楚军即将合兵一处,现在就该轮到我们涿邑了”,涿邑大夫将目光看向公孙良将军,神色凝重的说道。
“燕国危亡之秋,还需你我戮力一心,共同抗敌才是,本将愿意听从涿邑大夫的号令”,公孙良对着涿邑大夫抱拳说道。
听到公孙良的话,涿邑大夫颇感意外,他没想到公孙良居然会如此干脆。
“戮力一心,共同抗敌”,面对公孙良的大义,涿邑大夫也是躬身向其行了一礼,表示感谢。
“传令四门戒备,军中凡有懈怠者,斩!”,涿邑大夫很快就进入角色,开始下令起来。
与此同时,楚军南路主帅孙平勒马驻在涿邑二十多里的一处高岗之上,极目远眺。
在其身侧跟着十几个亲卫。
“将军,李木将军的大军已经在十里之外了”,这时,斥候策马过来,向孙平禀报道。
“知道了,再探”,孙平吩咐道。
过了好一会儿,一支军队模糊的轮廓就开始出现在了孙平的视线之中。
“走”,孙平见状立刻带着亲卫们骑着战马往那支大军而去。
“孙平见过李将军”,孙平作为征东将军,也是南路军的主将,与东路军主将征南将军李木是平级关系,但因为李木的爵位和资历都比孙平要高,所以孙平在面对李木将军之时,姿态也是放得比较低。
“孙将军有礼”,李木虽然是前辈,但孙平将军与自己是平级的存在,他也策马走出,向孙平回了一礼。
“孙平日夜盼望将军早来,如今终于等到李将军了”,孙平对李木将军笑着说道。
“方邑大夫是块硬骨头,耽搁了一些时间”,李木将军解释了一句,他已经知道涿邑这边是什么情况,自然也能体会到孙平急切的心情。
涿邑城外,楚军大营之中。
李木将军已经卸下沾满尘土的战袍,沐浴一番之后,已经穿着一袭便服出现在孙平将军举行的简易宴会之上。
宴会之上,孙平将军不仅将南路军主要将领一一向李木介绍,还顺带说了一下涿邑城内的情况。
宴会结束之后,李木将军击鼓聚将,东南两路的将领都来到了他的营帐之中。
李木将军的资历和爵位都高了孙平一等,所以孙平将军没有感到被喧宾夺主的不快,他也认同李木将军为主。
“李威将军,如今炸药还剩多少?”,李木将军对李威问道。
李威立刻回答道:“回禀将军仅余十二包,这个数量的炸药包是不足以破开涿邑的城门”。
李木闻言立刻看向孙平将军,问道:“孙将军,你那边可还有炸药包剩余?”
“本将因为一路攻城,已经使用了很大一部分,如今这边还有十包”,孙平将军说道。
孙平这一路攻城掠地,自然也是遇到了难缠的城邑,为了加快进兵的速度,他自然要使用一些炸药包破城,只不过这一路遇到的大城不多,所以还剩了一些。
“加上这十包应该够了吧”,李木将军对李威将军问道。
“够了,按照少府匠师所言,十八包就足以”,李威将军回道。
“明日将这些全部用在南门”,李木将军斩钉截铁的说道:“孙将军,明日还请你部佯攻东门,务必吸引守军注意力,南门和西门由我部负责佯攻”。
“遵令”,孙平将军应道。
这一夜过得很平静,涿邑没有派军袭扰楚军,楚军也没有趁着夜色偷袭涿邑。
很快就到了第二日,天色大亮之后,楚军用过早饭之后,就开始按照昨夜的安排行动。
东门方向,孙平将军指挥大军开始对东门发起进攻,无数的石头被投石机投向城投,一支支箭矢压得城上守军抬不起头。
在南门和西门都是这般情况,尤其是南门方向,已经有大军开始冲击城门,攻城的楚军已经竖起了云梯,开始朝着城墙攀登。
城上的燕军不得已只得开始冒着楚军的箭矢进行反击。
一时间惨叫声、喊杀声不断。
涿邑的三面城墙都遭到了楚军的进攻,燕军将注意力都放在了攻城的楚军身上,都没有注意到有一支工程兵已经悄然靠近了南城们之下,开始在城门下挖掘。
不知道过了多久,突然一阵地动山摇的爆炸声骤然响起,南城高达一丈的城门如积木般崩塌,碎石和木屑四溅。
下一刻,一支千余人的楚国铁骑如潮水般从硝烟中冲入缺口。
“杀!”
李木亲率陌刀兵突入瓮城,燕军匆忙组织起的枪阵在楚军铁蹄前如麦浪般倒下。
一名燕军百夫长挺枪刺来,李木侧身避过,反手一剑削飞对方半个头颅,温热的脑浆溅在面甲上,他舔了舔嘴角,尝到铁锈般的腥甜。
正午时分,守军退至内城,但楚军这个时候也从东城和西城冲进城池之中,涿邑大夫亲自带领家族死士将楚军的一道攻势击退之后,看了一眼已经四处漏风的防线,立刻下令撤军。
“从北城撤军大夫”,涿邑大夫喝令道。
“我们还能去哪里?”,公孙良将军问道。
“我们还能去武阳,去投奔公子羽”,涿邑大夫且战且退的说道。
听到涿邑大夫的话,公孙良面露犹豫之色,最后只得无奈的叹了一口气,也跟着涿邑大夫一起撤军。
残阳如血时,三万燕军弃城北走,李木站在城楼上,望着远去的烟尘若有所思。
孙平按剑而来问道:“不追?”
“本将已经将麾下骑兵全部派出去了”,李木将军说道。
这次因为其麾下的京营大军都是乘坐战船从海路而来,所以所带的骑兵并不多,一共也才三千骑兵,这三千骑兵足以重创燕军了。
暮色中,涿邑的街道上,几个楚军士兵正在拖拽一名燕国老卒,老人死死抱着阵亡儿子的尸体,指甲在青石板上刮出深深的血痕。
远处酒肆的幌子在风中摇晃,上面\"燕\"字被火焰舔去了一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