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王绩面露不喜,恐平添波折,李斯文不动声色的上前一步,将侯杰拉到身后,展示什么才叫先礼后兵。
笑着解释道:“还请东皋先生放心,某等百骑进行搜捕时,一定会小心行事,不会过多打扰到坊中各位雅士。”
这才话锋一转:“还请行个方便,好让某等早些将嫌犯捉拿归案,不然陛下追责下来,咱们可都担待不起!”
王绩心里实在不情愿,但瞅见年轻人话音未落,一帮百骑便悄摸围了上来,果断点头:
“也罢,看在尔等也是为了朝廷安稳的份上,老夫便破例允了你们这回。”
“但希望你们能说到做到,莫要过多惊扰到此地清净。”
见王绩转身带路,李斯文先是嘱咐席君买一声,让他在外把守,莫要露出破绽,放跑了李道彦。
这才点了高侃和其他两位百骑随行,几人跟在王绩身后步入待贤坊深处。
“二郎,这老头这么看不起咱们,你咋还好声好气的给他台阶,一刀砍上去不就得了!”
瞅着王绩离这边稍远,应该听不见动静,侯杰凑上来小声愤愤不平。
这帮文人酸儒瞧不上他,他也懒得和这些傻缺虚与委蛇,管他什么名声不名声的,尽快抓到李道彦才最重要。
李斯文抬头瞄了眼前方王绩,见他没啥反应,这才一把推开侯杰马脸,低声骂道:
“你个二货能不能别犯蠢了,房二程三不在,你替上了是吧?”
而后指了指王绩:“知不知道这人底细,咱能别招惹就别招惹,不然可有的是麻烦!”
侯杰思索半晌,摇头辩解道:“二郎你是知道的,某向来不与文人为伍。”
“若不是上次在府上,正巧碰见虞老指点你的书法,某都不知道,那位其貌不扬的老头,竟是大唐的文坛宿老!”
尉迟宝琳跟在俩人后边,正竖着耳朵偷听。
虽说他也同样出身武勋,不通文墨,但至少比侯杰强多了。
起码,他对那位被世人尊称‘诗中之龙’,连陛下都要礼遇三分的虞世南老先生,还是有几分了解的。
反观侯杰这厮,走了狗屎运,撞上虞世南这位当世文学大家,不赶着上去请教,反倒演了一出标准的‘有眼不识泰山’...
见李斯文木着张脸,明显被侯杰蠢到,尉迟宝琳差点就没憋住笑出声来。
听到身后的鬼动静,侯杰大囧,只差掩面羞走,娘嘞,丢人丢到别人家了!
见尉迟宝琳笑个不停,侯杰抬起脚,作势要踹上去,这才止住了他的嘲笑。
见两人你来我往闹个不停,李斯文一脸无奈的上前拦架,同时解释道:
“其实某刚才听到王绩这个名字时,也没想起这人是谁。等听到‘东皋’这个名号,才想起这位...曾两度称病辞官的怪胎!”
见两人凑上前来,明显对‘怪胎’二字起了兴趣,李斯文索性展开讲了讲:
“这人属于两朝老臣,前朝时举孝廉入仕,当时任炀帝秘书丞,官级正五品上,比褚遂良那个起居郎,要整整高了一品!”
“等到了武德年间,高祖诏以前朝官员,而王绩这人便被人举荐,进了门下省任秘书少监,当时才而立之年。”
“你们细细盘算一下,而立之年就位居正四品,算不算平步青云,前途无量?”
侯杰、尉迟宝琳对视一眼,接连点头,异口同声的道:
“算,怎么不算,不说而立之年,哪怕某到不惑之年才当上五品官,某家祖坟都要冒滚滚青烟。”
“就是说嘛!”
李斯文握拳砸掌,颇有些可惜的摇了摇头:
“年仅三十就能爬到那个位置,再沉浮个十几年,没准宰相的位置也能坐上一坐,结果你们猜怎么着...”
“怎么着?快说快说!”
侯杰下意识的附和,但瞧见李斯文话说一半不说了,顿时气得牙痒痒,揪住他的衣领晃个不停:
“你丫都这时候了还卖关子,是不是个人呐你!”
“诶,别晃了别晃了,结果怎么着,某最开始不就说了嘛,两度称病辞官!”
李斯文向左大跨步,躲掉了侯杰向自己腰间痒痒肉探来的狗爪。
见侯杰、尉迟宝琳急的抓耳挠腮,跟在最后的高侃突然说道:
“二郎的意思是想说,王绩这人的官运才刚如日中天,结果不言声的称病辞官,跑到了东皋当起了隐士...”
侯杰顿时一拍脑门,接下话茬:“那这人的脑子多半不正常,能别招惹就别招惹!”
尉迟宝琳也恍然大悟:“和疯子对垒打架,赢了丢人输了更丢人,所以二郎才能躲就躲!”
“诶,某可没这么说,都是你们自己想出来的!”李斯文紧忙摆手推卸责任,背后蛐蛐人家的事情要少做,坏人品。
他只负责科普介绍,至于听众事后会联想到什么,与他无关。
没准...这人就和后世那些,十年寒窗考上顶级名校,却选择半路出家,落发为僧的人一种心理路程——
住惯了象牙塔,猛地看见圈子里的黑暗,心灰意冷下去寺庙里躲个清静。
但追根究底,原因到底为何,他不理解但表示尊重,未经他人苦,莫劝他人善。
侯杰翻了个白眼,暂时不想搭理李斯文这个习惯性卖关子的家伙,只怔怔盯着王绩身影。
是想破头皮也想不明白,这人刚一入仕就位居高官,可想而知,家里到底要送出去多少人情,结果就这样半途而废?
王家摊上这么个玩意,算是倒欠了八辈子血霉,今生来还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