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外,李虎的惨叫声刺破长空,混着棍棒击打在骨肉上的闷响,如同催命符般一声声叩击着殿内众人的神经。
裴庸死死攥着袖口,指甲深深掐进掌心,额角冷汗直冒。
他眼前不断闪过姐姐姐夫将李虎托付给自己时的模样,可此刻外甥李虎凄厉的哭喊却让他后背渗出冷汗,仿佛有无数根细针扎在心头。
但他深知,若不狠下心来给林浪和高家一个交代,那么跟着吃瓜捞倒血霉的就是自己。
高南福站在一旁,嘴角扬起一抹畅快的弧度,眼中的阴霾终于散去。
听着欺凌自己儿子的恶少如今落得这般下场,积压在心中的怒火尽数化作快意。
他轻抚胸口,长舒一口气,低声道:“可算出了这口恶气。”
高宝元听着殿外李虎和薛凯书交织的惨叫,多少有些毛骨悚然, 毕竟他才九岁,身上还没有狠劲和戾气。
即便是欺凌自己的同学被打断了腿,高宝元虽然也很解气,但仍然心有余悸,担心以后再被欺负。
所以,在高宝元的脸上看不到高兴和得意,反倒是听着殿外杀猪般的惨叫有些怕怕的。
当然了,这很符合小孩子的人性。
看到欺辱自己侄子的恶少,全都在林浪的铁腕和高压下得到了惩罚,平壤公主难掩唇边的笑意,眼中满是戏谑与得意。
她微微颔首,看向侄子高宝元,温柔地说道:“元儿瞧见了?恶人自有恶报,往后莫要再怕这些欺凌弱小之辈。”
“嗯。”高宝元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裴晋州看到害自己儿子跟着倒霉的李虎腿也被打断了,心里有种拉踩的爽感,但更多的是心疼儿子的揪心。
就在这个时候,孙艺贞又看到林浪开始飙演技了。
只见林浪面上露出惋惜之色,假惺惺地叹道:“裴大人,不必如此嘛!不过是小孩子间的打闹,你这执行家法的方式,下手也太重了些。”
裴庸如惊弓之鸟般急忙跪地,额头紧贴地面,声音发颤:“卑职不敢偏私!李虎欺凌高公子犯下大错,理应受罚!”
林浪皮笑肉不笑地看着裴庸,缓缓道:“裴大人言重了,孤只是寻思你对李虎稍加管制就好啦,没想到裴大人的性格这么正直不阿。”
裴庸战战兢兢地说道:“卑职愿替姐姐姐夫向高公子赔偿医药费,今晚之前,定将财物送到高府!只求林大将军宽宏大量,莫要怪罪!”
眼看目的已经达到了,林浪面带笑意地说道:“裴大人有这份心意,孤很欣慰啊。”
“淑妃,对这个判罚结果,你可满意啊?”林浪把目光看向了平壤公主。
“臣妾谢陛下为高家和元儿主持公道,正所谓得饶人处且饶人,这件事就这么罢了。”平壤公主看林浪的眼神变的温柔了许多。
听闻此言,薛晋州和裴庸这才稍稍松了一口气,但紧接着就开始担忧监察账册的事,害怕林浪以钦差大臣的身份公报私仇。
林浪洪声笑道:“瞧瞧,薛大人、裴大人皆是铁面无私、大义灭亲,有这般品性的父母官,这账册还用查吗?人品都摆在这儿了,定是爱民如子的好官啊!”
孙连海见状,立刻佝偻着身子趋步向前,尖细的嗓音里带着十足的谄媚:“林大将军所言极是!”
“薛大人、裴大人平日里便是咱们这地界的青天父母官!”
“去年闹水灾,二位大人亲自带人掘沟引水护住堤坝,不眠不休守了三昼夜,这般恪尽职守的好官,真是打着灯笼也难找啊!”
不得不说,孙连海是懂拍马屁的,他一边说,一边察言观色。
林浪听后笑了笑,“听闻孙大人此言,孤相信薛大人和裴大人必是清廉的好官,这账册不查也罢。”
薛晋州与裴庸脸色骤变,又惊又喜,赶忙重重叩首,心里悬着的一块大石头终于落地了。
薛晋州声音发颤地说道:“多谢林大将军信任!下官定当尽心竭力,廉洁奉公,绝不辜负大人厚望!”
裴庸也忙不迭附和,声音里带着劫后余生的庆幸:“卑职愿为大人赴汤蹈火!往后定当更加恪尽职守,做个清正廉明的好官!”
二人额头磕在青砖上,发出沉闷的声响,心中却暗自庆幸,这场风波,总算是暂时过去了。
林浪抚掌大笑,眼中却闪过一丝冷意:“好!有你们这番表态,本将军这趟也算没白来,回到长安面圣后,定位两位大人美言几句。”
“谢林大将军提携!”薛晋州和裴庸异口同声,二人紧绷的神经这才彻底松懈。
唯有李虎和薛凯书的惨嚎仍隐隐从殿外传来,混着此起彼伏的奉承声,在暗流涌动的权力交锋中落下帷幕。
林浪眸光微敛,笑面虎一般扫过薛晋州与裴庸,缓声道:“常言有道,远水解不得近渴。孤与淑妃常住长安,高家根基在安东,终究难顾地方诸事。”
“二位大人是坐镇一方的父母官,实权在握,往后还望对高家诸事多加照拂,莫要让宵小之徒有机可乘。”
薛晋州与裴庸对视一眼,忙不迭表忠心地回道:“请林大将军放心!往后下官定当将高家之事当作头等要务,但凡高家有难,必第一时间出面维护!”
裴庸更是连连磕头,声如洪钟:“卑职愿为高家遮风挡雨!往后若有人敢动高家分毫,必先踏过卑职的尸首!”
“那就有劳二位大人了,待日后两位大人高升回到长安,孤定会设宴款待二位大人。”林浪是懂画大饼的。
薛晋州与裴庸听后,又是一阵拍马屁,盼望着林浪能在圣上面前美言,还奢望想攀上林浪的人脉升官呢!
听到林浪吩咐薛晋州与裴庸,日后多关照高家,平壤公主心中一暖,对林浪的好感又平添了几分。
毕竟县官不如现管,有了都护府的庇护,至少高家以后的日子能好过点,不至于被地方势力欺辱。
高南福有些没想到,林浪不仅为高家出头,还示意安东都护府关照高家,一时间内心陷入了一阵纠结,晚宴用膳时到底该不该往酒里下毒谋杀林浪。
孙连海躲在角落,后背早已被冷汗浸透。
他颤抖着手掏出手帕,反复擦拭额角细密的汗珠,喉咙里滚动着未敢发出的叹息。
方才那番剑拔弩张的对峙,此刻化作冷汗顺着脊梁往下淌。
他暗自庆幸,好在自己全程谨小慎微,未被卷入这场旋涡。
孙连海偷偷瞥了一眼林浪嘴角若有若无的冷笑,以及裴庸、薛晋州如释重负却仍带着惶恐的神情,心中已然明了。
孙连海是个聪明人,他已经看出所谓清查账册,不过是林浪为了替高家出气的幌子。
如今林浪的目的已然达到,现在又不查账了,不过是林浪自导自演,顺水推舟的体面收场。
但孙连海不敢怀疑林浪钦差大臣的身份。
只要账册不查,安东都护府那些见不得光的勾当便不会暴露。
孙连海听着殿外还在哀嚎的李虎和薛凯书,突然觉得那惨叫声悦耳起来——这两个倒霉小子,总算是各自用一条腿换来了所有人的平安。
紧接着,林浪便携平壤公主、孙艺贞、高南福和高宝元等人,离开了安东都护府。
林浪刚跨出门槛,裴庸与薛晋州就几乎同时抢上前半步,伸手虚扶马车车辕,孙连海则弓着腰小跑着掀起锦帘,三人动作整齐得如同演练过数十遍。
“恭送林大将军和淑妃娘娘!”裴庸声音里带着刻意拔高的热络。
薛晋州双手抱拳,躬身行礼:“恭送林大将军和淑妃娘娘,往后若有差遣,下官定当星夜兼程!”
马蹄声渐远,裴庸、薛晋州与孙连海仍保持着躬身的姿势僵立原地,直到最后一抹车影拐出长街,才如泄了气的皮球般直起腰板。
裴庸掏出手帕狠狠抹了把脸,指尖还在微微发抖:“总算是把这位瘟神给送走了。”
薛晋州连忙小声说道:“你给我闭嘴,小心隔墙有耳被人听取,传进沪上皇林浪的耳朵里你小命不保。”
裴庸听后,急忙下意识地捂住了自己的嘴巴。
话音刚落,一阵凄厉的哭喊骤然刺破寂静——“我的儿啊!你怎么被打成这样!”
薛晋州的正妻周氏跌跌撞撞奔来,裙摆沾满尘土,发间金钗歪斜,看见儿子薛楷书血肉模糊的腿,顿时瘫坐在地。
“娘,孩儿要疼死了,好疼呀……”薛凯书疼得痛哭流涕。
孙连海急忙说道:“薛大人,是夫人来了。”
薛晋州脸色阴沉地深吸了一口气,快速回到了都护府的大院,看到了妻子周氏正抱着惨被打断一条腿的儿子痛哭。
虽说薛晋州也十分心疼小儿子,但事已至此,说什么也晚了。
只见薛晋州气急败坏地说道:“哭什么哭?书儿落此下场,都是你这个当娘的给惯的无法无天,现在知道闯大祸了?”
周氏抽噎道:“老爷,你怎么能这么狠心,下令把自己儿子的腿打断啊?书儿还是个孩子,他才十二岁啊!”
薛晋州却无奈地说道:“若非今日下此狠手,咱们薛家一脉的仕途,全都葬送在这个孽子手中。”
“你知道他得罪的人是谁吗?”
“是当今圣上的义弟沪上皇林浪,为夫能当上安东都护,全是仰仗着林大将军带兵横扫了高句丽、百济和新罗,一统潮鲜半岛,朝廷才能在安东设立都护府。”
“朝中这样的大人物,咱们薛家开罪的起吗?”薛晋州被气得脸红脖子粗。
周氏吓得止住哭声,慌忙扯住丈夫衣袖:“老爷消消气,快吩咐下人备车送书儿去医馆治腿伤吧。”
薛晋州叹了口气,转头对裴庸沉声道:“传令下去马上派人备车,送书儿和李虎去安东最好的医馆治伤。”
“是,大人。”裴庸匆匆照办,余光瞥见外甥李虎包断腿的伤口,触目惊心。
紧接着,薛晋州压低声音对孙连海道:“从府库里取五百两黄金,天一黑就派人送往高府,赔钱息事宁人。”
“是,大人。”孙连海应声照办。
傍晚的微风裹着尘土卷过回廊,薛晋州望着天边的晚霞,想起林浪临走时似笑非笑的眼神,太阳穴突突直跳。
薛晋州阵阵后怕地擦了擦冷汗,身后传来周氏压抑的啜泣,交织在薛凯书和李虎呻吟的惨叫声,让他感到格外的心烦意乱。
与此同时,在返回高俯的路上,孙艺贞、平壤公主和林浪同坐一辆马车。
在轿厢里,平壤公主眉目含情的看着林浪,心中满是感动与爱意。
她从未想过,这个被自己冷落三年的夫君,会为了自己的侄子如此挺身而出。
平壤公主动握住林浪的手,温柔地靠在了他的肩上,她虽然当着孙艺贞的面什么都没说,但她亲昵的举动已经对林浪表达了心意。
林浪心中一暖,左手将平壤公主搂得更紧了些,右手揽着孙艺贞的腰肢,左拥右抱的名场面再一次上演。
在浪哥看来,这世间一切,都抵不过怀中的这份温软。
平壤公主的身上,是淡淡的脂粉香里透着处子幽香。
孙艺贞的身上,是清雅的兰草香里裹着一丝慵懒的妩媚。
呼吸着她们身上的香氛,让林浪感到心生愉悦,人生得意时,莫不过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