确切地说,是得知万岁爷革了凌普的职,让八爷着手打理内务府,当晚,那股熟悉的心悸又汹涌袭来。
还没等太子因为胸闷气短而醒来,守夜的何宝却先一步察觉太子呼吸的异常,当下一咕噜从地上爬了起来。
撩起帷幔,借着床尾灯笼柔黄的光亮朝里面打量,待看清楚太子汗津津的脖子、紧锁的眉头,何宝的一颗心登时就提到了嗓子眼儿。
“殿下!殿下!”何宝急急唤着,再着急也还是压着声儿,就怕吓着了太子。
太子打小就常做噩梦,很多时候都会被吓哭,所以何宝守夜总是格外警醒,每每察觉异常,就能第一时间发现,然后陪伴安抚太子。
后来经过漫长的医治调养,太子的噩梦才逐渐变少,但是这两年,太子的噩梦又开始变多了,尤其是从德州回来,太子几乎就没有睡过一个囫囵觉。
何宝以为太子这是又做噩梦了。
“殿下,您醒醒,”何宝取出帕子,一边娴熟地给太子擦汗,一边小声唤道,“殿下,别怕,何宝在呢。”
太子喘息得更急促了,每一声都像是在钝刀在割何宝的耳朵。
叫不醒太子,何宝忙不迭放下帕子,一手去探太子的额头,一手去揉太子的胸口,再开口声音带着颤:“殿下,您醒醒,醒醒!”
太子总算是睁开了眼,眼中没有逃离噩梦的茫然或是虚惊一场,有的都是痛苦。
太子蓦地一把抓住何宝的手:“何宝,我疼!”
是的,好疼啊,每呼吸一口,他整个肺腑都疼得难受,尤其是心,像是破了洞,正朝外汩汩流血。
不是噩梦。
何宝盯着太子疼得无关扭曲的脸,顾得不手被太子掐出了血,何宝对着外头大喊:“请太医!快去请太医!”
“是!奴才这就去!”
门外的太监忙不迭飞奔去太医院,瞧着太子喘息得像是破风箱,何宝忧心不已,想下床去为太子倒杯水,但是太子却死死抓着他的手不肯放过。
“殿下,奴才去为您倒杯茶润润喉。”何宝小声解释着。
太子却兀自不肯放过:“何宝,我疼,疼死了……”
何宝,我疼。
疼死了。
每一个“疼”字都像是铁钉狠狠扎进何宝的肉里,疼得何宝浑身都在轻轻战栗。
他竭力忍着,然后没再要下床,而是躺下来,小心翼翼把太子抱进怀里。
“殿下,不疼了,何宝陪你……”何宝竭力不让自己的声音太颤,尽可能地平缓柔和,没得引得太子更加紧张,“殿下,您可是心口疼?”
方才何宝给太子揉胸口,后来太子甫一醒来就一直紧紧攥着何宝的那只手,到现在都还没有放开。
“心口疼,”太子喘息着道,嘴唇干涩泛白,“后背也、也疼,哪儿哪儿都疼。”
心口疼,后背也疼。
难不成又是……胸痹?
何宝闻言顿时手上一顿,面色也变得难看起来。
若太子又得了胸痹的话,那可又要遭罪了,上回在德州养病,太子是怎么熬过来的,何宝最明白不过了。
“殿下,何宝给您揉揉,”一边柔声道,何宝一边带着太子的手继续给他揉胸口,“不疼了,不疼了……”
那天后半夜,丁源第一时间被请到了毓庆宫。
正如何宝担心的那样,太子的确又得了胸痹。
确诊之后,丁源赶紧就去拟了药方,然后亲自煎好了药送过来,何宝伺候太子服下。
丁源的医术再好,可是在胸痹这种病上,自然没有药到病除的本事,太子服药过后,身体上的不适并没有短时间内得到缓解,他一向脾气大,难得也有难受得连脾气都发不起来的时候。
论伺候太子,自然何宝最为妥帖周到,这个时候,自然也是何宝伺候在床榻之前。
一时为太子揉胸口,一时要按后背,一时还得投了帕子给太子擦脸,太子熬了一个多时辰,总算在天将黎明时候昏昏睡去,看着太子沉沉睡颜,何宝才后知后觉感到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