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川走向门口的每一步,都牵动着赖奇的心跳,冷汗滑过了他的额头,瞳孔有节奏的收缩着,他在挣扎。
正如林川所言,谎报军队数量,套取朝廷甲胄武备,这就是谋反之罪,三族之内不可能还有活口。但是,目前这事只当面对质,刚刚确认,如果,林川与萧何就鬼使神差的死在这里,再稍加处理,或许这件事也就可以不复存在了?
要知道这可是军营,自己的地头,只要一声令下就能完成心中所想了。
但当林川从他身边走过时,只是盯了他一眼,就让他瞬间打消了这个念头。林川就像在等,等赖奇的想入非非。
而一旁的萧何则不然,那一直压着绣春刀刀柄的手,简直是迫不及待的在说,“你拔刀啊,你先拔刀我也能先砍死你。”
最终,林川与萧何就如此扬长而去,两位指挥使连个屁都不敢放一个。
“哥!怎么办啊?就这么放他们走了?”赖奇的腿肚子都在打颤,希望哥能给个好办法出来。
“不然如何?真对朝廷命官动手?我们也是跟随圣上北征,打过蛮子的功臣,族谱都是单开一页的有德之人,一旦谋逆,全族受牵连,哪怕到了九泉之下,如何跟列祖列宗交代?”钱程深深叹息道。
“可就这么放他们走了,真追究我们装备虚报之罪,我们又有什么办法?对了,军需官!把他寻来,让他认罪!”赖奇想起了那二愣子,和他们一样都是过去宣府扛枪的将领,对谷王也是唯命是从。
当时两兄弟还开玩笑,就二愣子这狗腿子相,估计谷王要造反他也会身先士卒,搏一个从龙之功。
于是乎,赖奇扭头冲出了房间,直接向军需处冲去,怒火中烧的他,甚至刀都提在了手中,一副等不及活剐了那孙子的模样。
只可惜,他还是去晚了一步,等他们闯入二愣子的卧榻之所时,他已经衣衫不整的死在了床上,胸口中刀,一刀毙命。
显然,在这长沙府城防军卫所里,谷王安排的眼线不是一个两个,遇见突发事件的处理办法也早就交代过。
林川既然是追查甲胄虚报之事,首当其冲的关键点就是军需官,而军需官一死,不管两位指挥使如何辩解,都会被认定为杀人灭口,嫁祸下属。
“艹你吗的!我们营里有奸细!!”赖奇再傻也能看明白了,这他吗摆明的就是要嫁祸给这两位指挥使。
正如林川所言,在这长沙府内,能做到这种事情的,除了谷王,再无他人。这可是大明,又不是《名侦探柯基》,根本不需要什么证据,稍微有脑子想一下就明白了。
就在钱程和赖奇焦头烂额之时,林川却带着一众弟兄,走在了返回知府衙门的路上。
“哥,还是你厉害啊,想不到来以前,你还去兵部调取了这种记录。”萧何可谓是钦佩不已。
“不然你以为我那三天就光跟你喝酒泡妞了吗?”林川白了萧何一眼。
“话说那两个家伙会就范吗?”萧何十分疑惑。
“难说,钱程与赖奇都曾参加过北征,身上带着正气,对皇上怀有敬畏之心,按理说不会主动配合谷王谋逆。
但谷王明摆着要借他们的手,行自己的事,祸是跑不掉了。”林川只能感叹,历史的轮回永远都是如此的相似,不坑下属的老板,当不好cEo。
“要是他们不肯指认谷王怎么办?”萧何有些担心。
“当然是继续闹腾,有我们在,长沙府必须是鸡犬不宁,一直砍他的手脚,让他生气,人一生气,就会露出鸡脚,自然水到渠成。”林川玩的就是心理战。
夜幕时分,军营主事房内,钱程与赖奇相对而坐,赖奇已经是焦头烂额,但钱程却拿起笔墨一直在写写画画。
“大哥,你说句话啊,要不我们现在去找谷王,让他给我们作保澄清?”赖奇这个时候还指望昔日的老上级。
“别开玩笑了,你我都明白,能串通我们的军需官,如此大批量的掳走甲胄军备的,正如方大人所言,除了谷王,再无他人。”钱程已经看得无比通透。
“那我们就去投靠方大人,一起指证谷王那个,我们并不知情,没有犯错啊!”赖奇只觉得此刻的自己比窦娥还冤。
“如何投靠?你我升任指挥使那天,家眷爹娘都被接到了谷王府里寄养,美其名曰帮我们处理家事,实则就是质子。没等皇上的罪责降下来,他们都将死于非命,你能接受自己独活于世?”钱程直勾勾地看着自己的老兄弟。
“又不能指证谷王,军需官已死,又摆脱不了罪责,老大哥,如何是好啊?”赖奇已经急得快哭了。
“还有一个法子,可以自证清白。”钱程说完,解下了腰间的佩刀,直接摆在了桌面上。
“大哥?你的意思是……”赖奇不敢说下去。
“人生自古谁无死,留取丹心照汗青。刚学的词,如何?”钱程坦然一笑。
“不!我不想这么死,我们是军人,要死也该死在马背上,死在冲锋陷阵的敌群中,而不是被奸臣活活陷害死!”赖奇怒吼道。
“大明官场,你我这种小人物,终究只是别人棋盘上的一颗棋子,心中再多不满,也改变不了这样的结局。现在我要去交代接下来的军务,避免出现动荡,然后自裁,给朝廷一个交代。至于兄弟你……哥哥没能力照顾好你,对不起,兄弟。”钱程用力握了握赖奇的肩膀,算是此生最大的愧疚。
这一晚,大明长沙府城防军前卫指挥使——钱程,自裁在了卧榻之中。而大明长沙府城防军后卫指挥使——赖奇,在处理好了大哥的遗体之后,也是自裁在了自己的卧榻。
正如大哥所言,这是一场早就为他们准备好的死局,一旦东窗事发,要么跟随谷王一同造反,要么就只有死路一条。
他虽然怕死,却也不舍在谷王手上的妻儿老小被波及而亡,最终,还是只有随哥哥一同去了,至少这样还留了个清白在人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