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一般的寂静笼罩着荒野,唯有远处偶尔传来的呜咽风声与稀疏虫豸鸟鸣,在这令人窒息的紧绷氛围中显得格外刺耳,非但未能缓解沉闷,反而像砂砾摩擦着神经,平添了几分焦灼与不安。
“死犟。”欧阳棼天不耐地啧了一声,眉宇间戾气一闪而逝,对着谢梦宇肩头吩咐道,“小元,去,把那五个聒噪的虫子吞了。”
原本在谢梦宇肩上安静假寐、宛如一团蓬松雪球的元无闻言,小巧的耳朵倏地竖起,幽蓝的兽瞳瞬间亮起兴奋的光芒,喉咙里发出一声低沉而愉悦的“呜”鸣。
鸣音未落,那抹雪白已然化作一道撕裂空气的流光,从谢梦宇肩头消失无踪!
然而,就在元无消失的同一刹那,欧阳棼天那饱含惊疑的声音骤然响起:“小师弟,你这是?!”
距离最近的李、黄、赵、郑四家祖境修者最先捕捉到欧阳棼天的异样,目光齐刷刷聚焦于小院长谢梦宇身上。
只见谢梦宇身后,空间仿佛水波般诡异荡漾,一道模糊的虚影正缓缓凝聚!那虚影轮廓尚不完全清晰,但其五官身形,赫然与谢梦宇本人别无二致,宛如一个自深渊中爬出的孪生暗影!更令四人头皮发麻的是,一股阴冷到极致的寒意正从那虚影身上弥漫开来,并非物理上的低温,而是一种直刺神魂、冻结生机的死寂气息,让他们这等祖境强者都忍不住汗毛倒竖,骨髓生寒!
与此同时,他们骇然发现,谢梦宇本体此刻的状态更加诡异莫测!护院兽元无已然离开其肩头,按理说再无遮掩,可当他们试图探知这位小院长的修为时,灵觉反馈回的竟是一片虚无!仿佛他站在那里,却只是一个没有灵力波动的幻影,与天地彻底隔绝。这与先前元无在时感应不到的情形截然不同,透着一股难以言喻的邪门!
所幸,这诡异的虚影与状态只维持了短短一瞬。就在刘语菲纤手伸出,轻轻握住谢梦宇手掌的刹那,那阴森的虚影如同被阳光驱散的晨雾,发出一声几不可闻的、仿佛不甘的嘶鸣,瞬间溃散无踪,连带那股冻结灵魂的寒意也消失得无影无踪。
四家祖境修者惊魂未定地交换着眼神,迅速环顾四周,发现除了少数几位感知敏锐的祖境强者同样面露惊疑外,其余修士似乎都沉浸在对元无出手的震惊中,并未察觉小院长身上这电光火石间的惊悚异变。
这时,谢梦宇平静的声音响起,他看向眉头紧锁的二师兄,解释道:“二师兄,离冥渊越近,我体内那道老师设下的封印,松动得就越发厉害。方才小元离去,所以压制不住,逸散了一丝…只能暂时借助菲儿的力量将其强行压回。”
欧阳棼天眉头皱得更深,他听得出小师弟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故而不解道:“既是松动,压制它作甚?暗域的功法你又不是没学过。以老头子那走一步算百步的性子,这封印松动之时,想必就是你可动用那些术法之际。”说着,他意有所指地瞥了一眼两人依旧紧握的手。
谢梦宇露出一抹略显尴尬的笑意:“话虽如此…但我心中隐隐有种感觉,时机还未真正成熟。我猜测,老师这道封印,或许与冥渊封印开启后的某种关键变数息息相关。况且,”他话锋一转,神色凝重,“那座替代冥渊封印的‘源城’,其存在的真正意义和运作机制,我们至今仍是雾里看花,未能参透。”
欧阳棼天闻言,沉默了片刻,眼中精光闪烁,推测道:“如此说来,你当年所学的那些暗域术法,恐怕也是老头子埋下的伏笔,十有八九与那神秘的源城脱不了干系…既然你直觉时机未至,那便依你!此间分寸,你自己把握便是。”
就在两人交谈之际,场中异变再生!
最先跟随为首黑衣人前来的那五名黑衣人,眼见佝偻老者重伤、血傀全灭、连逃走的同伴都被那恐怖小兽瞬间吞噬,早已吓得肝胆俱裂。此刻听得欧阳棼天之言,求生的本能瞬间压倒了一切!五人几乎同时将全身残存的修为毫无保留地爆发开来,化作五道颜色各异的流光,如同惊弓之鸟,朝着五个截然不同的方向亡命飞遁!只求能离那吞噬生命的雪白凶兽越远越好!
而那为首的黑衣人,此刻却强忍着恐惧,目光死死盯着气息奄奄的佝偻老者,似乎在等待最后的指令,并未随那五人一同逃离。
半空中,元无那拳头大小的身躯静静悬浮,周身散发着莹润如玉的光泽。它慵懒地瞥了一眼那五道如丧家之犬般仓皇逃窜的流光,小巧的兽嘴竟极其人性化地咧开一个充满嘲讽意味的弧度。
下一瞬,它那只看起来人畜无害的雪白小爪子,朝着身前虚空,随意地、轻飘飘地一抓!
“嘶啦——!!!”
一声尖锐刺耳到极致的裂帛之音猛然炸响!仿佛整片空间被无形的利爪生生撕开了五道狰狞的伤口!紧接着,是五声沉闷如雷的“轰隆”巨响,那是兽爪蕴含的恐怖力量直接撞碎空间壁垒、引发能量乱流的爆鸣!音波如同实质的巨锤,狠狠砸在所有围观者的心头,令修为稍弱者气血翻腾,几欲呕吐!
电光火石间,那五名亡命飞逃的黑衣人身前的虚空,毫无征兆地各自裂开一道漆黑的缝隙!缝隙之中,五只完全由精纯能量凝聚而成的、巨大化的雪白兽爪,裹挟着撕裂万物的破灭之力,骤然探出!其速度快到超越了视觉的捕捉,精准无比地抓向五人的腰腹要害!
五人亡魂皆冒,仓促间嘶吼着捏动法诀,各色护体光盾、防御法宝瞬间亮起。然而,一切的抵抗在绝对的力量面前都如同纸糊一般脆弱!那雪白兽爪视若无睹,爪尖所过之处,元气护盾如气泡般“噗噗”碎裂,坚韧的法宝发出不堪重负的“咯吱”悲鸣,瞬间灵光黯淡!五只兽爪如同铁钳,稳稳地、不容反抗地扣住了五人的腰身!
紧接着,裂隙之中传来一股沛然莫御的恐怖吸力!
“不——!!!”
绝望的惨嚎只来得及发出半声,五道身影便被那漆黑的裂隙猛地拽入其中!裂隙随即如同怪兽合拢的巨口,瞬间弥合,天空恢复如常,仿佛那五个人从未存在过。
仅仅一息之后,距离元无不远处的空地上方,空间再次扭曲,五道身影如同被无形之手从异空间“吐”了出来,狼狈地一字排开,僵立在元无面前。他们腰间的能量兽爪依旧紧紧箍着,任凭他们如何面目狰狞地挣扎嘶吼,爆发出全身修为冲击,那兽爪纹丝不动,禁锢之力坚不可摧,将他们死死钉在原地!
元无歪了歪小脑袋,似乎觉得这挣扎颇为无趣。它那小巧的兽嘴缓缓张开,朝着惊恐欲绝的五人,发出了一声低沉而古老的轻吼:“吼——呜——”
吼声入耳,五人眼中的神采瞬间凝固、涣散!他们骇然发觉,自身的神魂仿佛被一只冰冷的巨手死死攥住,牢牢禁锢在濒临崩溃的躯壳之内,连自爆都成了奢望!同时,一股无法抗拒的、源自生命本源的恐怖吸力骤然降临!
“噗…嗤嗤嗤…”
令人牙酸的骨骼碎裂声、血肉剥离声密集响起!五具强横的修士之躯,如同风化的沙雕,从四肢末端开始,寸寸瓦解,崩散成最细微的血色粒子!浓郁的血腥味瞬间弥漫开来,五团猩红刺目的血雾在空中翻滚、膨胀、彼此交融,最终汇聚成一片笼罩数十丈方圆的、令人作呕的粘稠血云!
元无满意地眯了眯幽蓝的兽瞳,小巧的嘴巴再次张开,轻轻一吸。
“呼——!”
如同长鲸吸水,那片翻腾的血云化作一道粗壮的血色洪流,被它毫无阻滞地吞入腹中!随即,它那小小的肚皮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微微鼓起了一圈。
元无伸出粉嫩的小舌头,意犹未尽地舔了舔嘴角残留的一丝血气,然后抬起小爪子,慵懒地揉了揉鼓起的肚皮,发出一声满足至极的、如同气泡破裂般的轻嗝:“嗝~”。
紧接着,雪白的身影再次化作一道流光,轻巧地落回谢梦宇的右肩,重新蜷缩成那团人畜无害的雪球,惬意地闭上了眼睛,仿佛刚才那吞噬祖境的恐怖一幕只是众人的幻觉。
从五人亡命奔逃,到被兽爪拖入裂隙,再到被吞噬殆尽化作血雾,整个过程快得令人思维停滞,不过短短数息!
然而,这数息间展现的碾压级力量,却如同万钧重锤,狠狠砸在所有围观修士的心神之上!短暂的死寂之后,是压抑不住的倒抽冷气声和难以控制的细微颤抖!
震惊!骇然!恐惧!
一直以来,整个天元星域皆知书院有一头神秘护院兽,名唤元无。但真正亲眼目睹其出手者,凤毛麟角!关于它的实力,最广为流传的认知,便是源自五百年前那场惊天动地的战役——王家背叛,天帝亲率王庭精锐截杀当时仅有祖境初期的书院小院长谢梦宇。正是在这头护院兽以及小院长身边那柄神异长剑的拼死护持下,小院长谢梦宇才得以屡次在绝境中逃脱。
只是自那之后,护院兽便随小院长销声匿迹,外界对其认知也永远停留在“拳头大小,祖境初期修为”的层面。
然而,方才那轻描淡写的一爪,那视祖境如草芥的吞噬手段……那哪里是祖境初期?那撕裂空间、禁锢神魂、湮灭肉身的恐怖威能,分明是货真价实的祖境后期大能才具备的滔天凶威!
一头异兽,竟拥有如此深不可测的修为?!
联想到先前二先生欧阳棼天展露的“伪源境”实力,再加上这头突然爆发的祖境后期护院兽……书院明面上已知的顶尖战力,已然恐怖如斯!
那么,那位公认修为冠绝书院、行踪更为神秘的大先生呢?他的境界,难道会低于伪源境吗?还有那位天赋一样惊才绝艳的三先生叶鸿雪,这几百年过去,她又达到了何等高度?以及那位据说沉睡了数百年、苏醒后修为突飞猛进的三先生……他的实力,又当如何?
无人知晓!谁又能断言,如今的书院之中,究竟藏着几位祖境后期大圆满,乃至伪源境的擎天巨擘?!
“这便是……书院的底蕴吗?”无数祖境修者心中掀起惊涛骇浪,一股难以言喻的敬畏与寒意自心底蔓延开来。他们看向那辆古朴的马车,目光复杂至极。
最终,无数道充满惊疑、探究、难以置信的目光,不约而同地再次聚焦于马车之上——那位被整个天元星域传得沸沸扬扬、言之凿凿已然“修为尽失”的书院小院长,谢梦宇。
他肩头趴着刚刚吞噬了五名强敌的凶兽,神色平静无波,周身依旧感应不到丝毫灵力波动,如同一个真正的凡人。
但此刻,再无人敢确信。
这修为尽失的消息,究竟是确凿无疑的事实,还是……书院布下的,一个足以将整个星域都玩弄于股掌之间的弥天迷雾?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