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是谁?”少年吃完东西,恢复了一些力气,终于开口问道,声音沙哑得厉害,像是许久未曾说过话。
“我叫桑明川。”桑明川回答道:“路过这里,看到你在这里。”
“我叫石敢。”少年低声说道:“家没了,爹娘……都被胡人杀了。”
说到“胡人”二字,石敢的声音里充满了刻骨的仇恨,小小的身躯也因为愤怒和悲伤而微微颤抖,拳头紧紧地攥着。
桑明川心中一沉,这样的遭遇,在这个时代恐怕是常态,无数的家庭破碎,亲人离散。
他沉默了片刻,问道:“你的腿怎么了?”
石敢低下头,看了看自己扭曲的腿,眼中闪过一丝痛苦:“跑的时候,被马蹄踩了……”
桑明川走过去,小心地查看了一下石敢的腿伤。
骨头似乎错位了,肿胀得厉害。
若是不及时处理,这条腿恐怕就废了,而且很可能会引发感染,危及生命。
“我帮你看看吧,或许能治好。”桑明川说道,语气中带着一丝坚定。
他虽然不是医生,但经历好几个世界,一些基本急救知识还是懂的。
而且,空间里的泉水似乎有一定的疗伤效果,或许能派上用场,给这个可怜的孩子带来一线希望。
石敢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希冀,又有些怀疑:“你……你会治伤?”
“略懂一些。”桑明川没有打包票:“试试吧,总比这样强。”
石敢咬了咬牙,点了点头:“好,谢谢你,桑明川大哥。”
桑明川深吸一口气,先是从空间里取出泉水,用干净的破布沾湿,小心翼翼地擦拭着石敢腿上的伤口和污渍。
泉水接触到皮肤,石敢明显感觉到一阵清凉,疼痛似乎减轻了不少,脸上露出了一丝轻松的表情。
“忍着点。”桑明川提醒道,声音低沉而有力。
他找准骨头错位的位置,回忆着曾经在纪录片里看过的接骨方法,双手稳准狠地一用力。
“啊——!”石敢疼得惨叫一声,浑身冷汗直冒,差点晕过去,身体不停地抽搐着。
桑明川不敢耽搁,立刻用泉水清洗了一下,然后撕下自己身上相对干净的布条,将石敢的腿固定好,动作娴熟而迅速。
“好了,这样应该会好一些。”桑明川擦了擦额头的汗,说道:“这几天不要乱动,我会给你找吃的。”
石敢疼得说不出话,只是感激地看着桑明川,眼中的戒备已经完全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依赖和信任,仿佛找到了在这个乱世中的依靠。
夜幕降临,山神庙里点燃了一堆篝火,是桑明川用燧石和干燥的树枝点燃的。
跳动的火焰驱散了黑暗和寒冷,也给两个在乱世中萍水相逢的人带来了一丝暖意,映照着他们疲惫的脸庞。
“桑明川大哥,你要去哪里?”石敢靠在篝火旁,问道,声音中带着一丝好奇。
“去青州。”桑明川说道,目光坚定地望向远方。
“青州?”石敢愣了一下:“那里……安全吗?”
“不知道。”桑明川摇了摇头:“但总比在这里等死强。这里危机四伏,随时可能遇到敌人,我们必须离开。”
石敢沉默了片刻,抬起头,眼神坚定地说道:“桑明川大哥,我跟你一起去!我爹娘都死了,我一个人也不知道去哪里。你救了我,以后我就跟着你,你让我干什么都行!”
桑明川看着少年眼中的坚定,心中微动。
他原本打算一个人独行,这样更安全,也更自由。
但石敢的出现,让他有了一丝不一样的感觉。
在这个冰冷残酷的乱世,有一个同伴,或许并不是坏事。
而且,这孩子经历了家破人亡的惨剧,心中对胡人的仇恨,或许可以成为一种力量,激励他们在困境中前行。
“你腿伤还没好,路上会很辛苦。”桑明川说道,语气中带着一丝担忧。
“我不怕!”石敢挺起胸膛,眼中闪烁着倔强的光芒:“再苦也比失去爹娘强!”
桑明川看着他,点了点头:“好,那你就跟我走吧。”
得到肯定的答复,石敢紧跟其后,眼中充满了对未来的期待和对桑明川的信任。
篝火在寂静的夜晚中噼啪作响,那声音在空旷的野外显得格外清晰。
火光闪烁着,如同跳跃的精灵,将周围的黑暗驱散出一小片区域。
而在这温暖的火光映照下,石敢的脸庞显露出来。
他的脸色略显苍白,可能是之前的经历让他消耗了大量的精力与气血,但此刻,他眼中闪烁着难掩的兴奋光芒。
对于这个自幼孤苦无依、饱尝世间艰辛的少年来说,桑明川的应允就像是一束突然穿透厚重乌云的阳光,照亮了他原本黯淡无光的世界,使他在迷茫和困苦之中重新找到了前行的方向,看到了生活的希望。
桑明川从空间里拿出了最后仅剩的两个果子,毫不犹豫地把其中一个递给了石敢,自己则开始啃咬另一个果子。
然而,他的心思却早已不在手中的果子上,而是飘向了前方未知的道路。
带着一个腿伤还没有痊愈的少年同行,这无疑会给他们的旅程带来诸多不便。
首先,行程必然会因为要照顾石敢而变得缓慢许多,每一步都需要小心翼翼,这大大降低了他们的行进速度。
而且,在这个充满危险的世界里,速度减慢就意味着风险成倍增加。
他们可能会遭遇各种意想不到的危险,比如野兽的袭击、敌对势力的追杀或者其他难以预料的灾难。
但即便如此,桑明川心中却没有一丝后悔的情绪。
也许是现代社会的价值观仍然在他内心深处发挥着潜移默化的作用,见死不救这种事情根本违背他的本性。
更何况,当他看着石敢的眼睛时,他看到了一种未被生活磨难所摧毁的韧劲,这种坚韧不拔的精神就如同乱世中的一点星火,虽然微弱,但却有着顽强的生命力,这让桑明川仿佛看到了一丝未来的希望——即使在这个苦难深重的乱世,依然存在着不屈的灵魂和潜在的力量。
“从明天开始,我背着你走。”桑明川语气坚定地说道:“你的腿现在还不能承受太多的重量,必须好好休养才行。”
石敢一听这话,连忙摇头拒绝:“不行,桑明川大哥,我自己能走!我可以拄着树枝慢慢挪动。”
他不想成为桑明川的负担,不想因为自己的伤势拖累对方。
桑明川轻轻拍了拍石敢的肩膀,语重心长地说:“听话。我们必须尽快离开这一带,停留的时间越长,面临的危险就越大。等你的腿伤好了,有的是机会让你出力。”
石敢看着桑明川那双充满坚定信念的眼睛,嘴唇微微颤抖着,似乎想说些什么,但最终还是点了点头,眼眶不禁微微泛红。
自从他的爹娘惨遭杀害之后,这是他第一次感受到如此真切而温暖的关怀,这种感觉让他内心充满了感动和感激。
次日清晨,当第一缕阳光洒向大地的时候,桑明川用结实的树枝制作了一个简易的担架,然后小心翼翼地将石敢安置在上面,自己则背起担架,迈着坚定的步伐踏上了前往青州的道路。
由于负重前行,他们的速度果然比之前慢了许多。
不过,桑明川并没有因此而急躁起来。
他深知欲速则不达的道理,尤其是在当前这种危机四伏的情况下,谨慎小心远比盲目追求速度重要得多。
所以,他依旧选择那些偏僻且不易被人发现的小路行走。
每当遇到可疑的动静时,他会立刻带着石敢躲进附近的山林之中,等到确认周围环境安全之后,才继续踏上前行的道路。
白天他们在路上奔波赶路,到了夜晚,就会寻找一处隐蔽的山洞或者破旧的庙宇歇息。
每次停下来休息的时候,桑明川都会先把石敢妥善安置好,然后进入随身世界,取出珍贵的泉水和果子来补充体力。
在这个过程中,他意外地发现,空间里的那几株果树在果子被采摘之后,过了几天竟然又冒出了新的花苞。
这一发现让他松了一口气,因为这意味着这些果树是可再生的,他们不必担心食物会完全耗尽。
不仅如此,桑明川还尝试着将外界的一些枯枝败叶和泥土带入空间,结果发现这是可行的。
这个发现让他萌生了一个大胆的想法,或许可以将这个空间改造成一个小型的种植园。
然而,目前条件十分简陋,既没有合适的种子,也没有必要的工具,所以这个计划只能暂时搁置起来。
在旅途中,桑明川开始有意识地向石敢了解这个时代的情况。
虽然石敢只是一个普通的农家少年,但他常年生活在这个地方,对周边村镇的分布、当地的风俗人情以及各方势力的大致状况都有一定的了解。
“桑明川大哥,前面再走两天,就能到达东阿县了。”石敢躺在担架上,指着前方说道:“那是一个小县城,前燕的兵力部署不多,也许我们可以进城找点吃的。”
桑明川点点头表示同意:“进城是可以的,但我们必须隐藏好自己的身份。你我都装作逃难的流民就可以了。”
他叮嘱道:“到了城里之后,要少说话,多观察周围的情况,一切都要听我的安排。”
“嗯,我知道了。”石敢乖巧地回应道。经过这些日子的相处,他对桑明川已经产生了深深的信赖感。
桑明川不仅在危难时刻救了他,而且懂得很多他闻所未闻的知识,总能在关键时刻做出正确的判断,带领他避开危险。
两天后,东阿县城的轮廓逐渐出现在他们的视野之中。
这座县城的城墙并不算高大雄伟,有些地方甚至已经出现了斑驳的痕迹,显得有些破旧。
但是,城门口依旧有前燕的士兵在把守,仔细盘查着进出的行人。
桑明川将担架藏在城外一处隐蔽的树林里,只带着石敢,一瘸一拐地朝着城门走去。
为了更好地伪装,他故意让石敢的“伤腿”看起来更加严重一些,自己也装出一副疲惫不堪的模样,活脱脱就是一对在战乱中挣扎求生的流民。
城门口的盘查并不严格,可能是因为每天往来的流民数量太多,士兵们早已变得麻木不仁。
他们只是粗略地看了看桑明川和石敢,见两人衣衫褴褛、面黄肌瘦,不像是什么奸细,便挥挥手放行了。
一进入县城,一股与野外截然不同的气息扑面而来。
街道两旁有不少店铺,虽然大多数门庭冷落,生意萧条,但总算有了些人间烟火的气息。
行人来来往往,大多面带菜色,行色匆匆,眼神中透露出一种乱世特有的麻木和警惕。
桑明川注意到,街上的士兵数量并不多,而且大多是鲜卑族的打扮。
汉人百姓看到他们,都下意识地低着头,加快脚步走过,显然是对他们畏惧至极。
“看来前燕在这里的统治,主要还是依靠武力威慑啊。”桑明川心中暗自思忖着。
他并没有着急去寻找食物充饥,而是优先考虑带着石敢在城中四处转悠了一圈,目的是为了更好地熟悉周围的环境。
在这个过程中,他愈发清晰地察觉到,此地汉人的社会地位果真是极为低下的。
令人触目惊心的是,有不少店铺的招牌之上仅仅书写着鲜卑文字,而汉人百姓若想经营一些小本生意,就必须得向鲜卑官吏缴纳数额不菲的税款,一旦稍有差池,就极有可能遭受拳打脚踢之类的虐待。
“这些个胡人,简直坏透了!”石敢目睹了一个鲜卑士兵极其蛮横无理地抢夺一位汉人老农辛苦得来的粮食,顿时被气得全身颤抖不止,忍不住低声咒骂起来。
桑明川见状赶忙一把拉住石敢,缓缓摇了摇头,用眼神示意他千万不可冲动行事。
毕竟身处于别人的势力范围之下,有时候不得不低头屈服,眼下还不是逞一时血气之勇的时机。
最终,他们来到了一家即将关门歇业的粗粮铺子,在这里,桑明川用从战场上捡拾到的几枚品质低劣的铜钱,勉强购买了一小袋麸皮以及几个硬邦邦如同石头一般的窝头。
这已经是他们在当下能够寻觅到的价格最为低廉的食物了。
离开那家粗粮铺之后,桑明川费尽周折找到了一处早已废弃无人居住的破旧房屋,暂时决定在此处安顿下来。
“先凑合着吃点东西吧。”桑明川一边说着,一边将窝头小心翼翼地掰成碎块,然后浸泡在从特殊空间里取出来的清冽泉水之中,接着递给石敢一碗泡好的食物。
石敢伸手接过碗,却没有急着往嘴里送,而是目光炯炯地注视着桑明川,开口问道:“桑明川大哥,难道我们就一直这样下去吗?像那些老鼠一样躲躲藏藏地避开胡人?”
桑明川听后陷入了短暂的沉默,随后才缓缓开口说道:“目前的情况来看,我们也只能如此了。我们势单力薄,根本没有任何实力与他们正面抗衡。但是你要牢牢记住,忍耐并不代表懦弱,而是为了更好地积攒力量。总会有那么一天,我们会让他们为自己的所作所为付出应有的代价。”
虽然他的声音并不高昂,但却蕴含着一种让人不容置疑的坚定力量。
石敢凝视着桑明川的眼睛,从中看不到丝毫的麻木与畏惧,有的只是深不可测的平静和执着。他用力地点了点头,端起碗来开始大口大口地进食。
在东阿县生活的这段日子里,日子过得平静却又压抑无比。
桑明川每日都会外出打探各类消息,同时顺便找些零散的活计来做,以此换取微不足道的食物维持生计。
他曾经干过搬运沉重货物的苦力活,也帮助别人清理过肮脏不堪的猪圈,总而言之,只要是能够挣钱填饱肚子的工作,无论多么脏多么累,他都毫无怨言地愿意去做。
石敢的腿部伤势在神奇泉水的滋养之下,恢复的速度相当快,现在已经可以依靠拐杖慢慢地行走移动了。
于是他便留守在破屋之中,主要负责看守他们的物品,同时也尽力协助桑明川做一些自己力所能及的事情。
经过连续几日的四处打探,桑明川对于当前复杂的社会局势有了更为明确清晰的认知。
前燕政权尽管已经占据了中原的部分区域,然而其内部却并非铁板一块,慕容氏皇族成员之间为了争夺权力展开了明争暗斗。
而位于南方的东晋王朝,似乎流露出北伐的迹象,只是行动的步伐显得迟缓拖沓。
至于西边的前秦,在苻坚的英明治理之下,国家的整体实力正在日益增强,隐隐约约间已经有能力与前燕分庭抗礼的趋势了。
“在这乱世之中,各方势力相互角逐较量,呈现出此消彼长的状态,这既是充满危险的巨大危机,同时也是难得一遇的发展机遇。”
桑明川坐在破旧房屋的门槛之上,双眼眺望着外面灰暗沉闷的天空,心中默默地盘算思量着:“青州地理位置处于前燕统治区域的边缘地带,远离权力的核心区域,因此受到的管制相对来说较为宽松,或许可以在那里找到立足之地,逐步发展壮大自身的力量。”
他非常清楚地认识到,想要实现“再造中华”这一宏伟目标,绝不可能一蹴而就,更不可能仅仅凭借他一个人的单枪匹马就能够顺利完成。
他需要召集更多志同道合的人才,需要拥有属于自己的地盘,需要储备充足的粮食,还需要准备精良的武器装备……
所有这一切都需要进行长远的规划打算,一步一个脚印地去慢慢积累。
这一天傍晚时分,桑明川刚刚干完繁重的体力活回到破屋,却意外发现石敢神色慌张不安地等候在门口。
“出什么事了?”桑明川心里猛地一紧,急忙开口询问道。
“桑明川大哥,刚才有几个鲜卑士兵路过这个地方,好像正在打听你的消息呢!”石敢压低嗓音说道:“他们声称,在廉台战场附近的区域,发现有一个冉闵手下残存的亲兵逃了出来,那个人的外貌特征和你有些相似!”
桑明川的心瞬间沉到了谷底。他一直以来最担忧害怕的事情终究还是发生了,前燕方面的人果然顺着某些蛛丝马迹追查到了这里。
看来,东阿县这个地方是再也无法继续待下去了。
“赶紧收拾东西,我们必须马上离开这里!”桑明川当机立断地做出了决定:“不能走城门,我们得想办法找个地方翻越城墙逃出去!”
石敢丝毫不敢怠慢,立刻动手收拾他们那少得可怜的全部家当——一小袋麸皮,几个窝头,还有那把他从随身世界拿出来,隐藏在隐蔽之处的环首刀。
桑明川缓缓地走到了这间破旧房屋的角落处,他伸出双手,在那满是灰尘与蛛网的墙壁上仔细地摸索起来。
这破屋由于长久没有人修缮,墙壁的表面早已是斑驳陆离,到处都是岁月侵蚀留下的痕迹,坑坑洼洼、裂缝纵横,看上去摇摇欲坠。
桑明川心中暗想,这样残破的墙壁,也许能够找到一处相对薄弱的地方,说不定能成为他们逃脱的契机。
就在此时,外面突然传来了杂乱无章的脚步声,同时还伴随着鲜卑语的大声呼喝,那声音粗犷而急促,显然是那些穷追不舍的士兵已经追踪到这边来了。
“来不及了!”桑明川眼神猛地一凝,目光中透出一股坚定与果敢:“石敢,跟我来!”
话音未落,他便一把拉起石敢,两人迅速冲到了破屋的后窗前。
桑明川深吸一口气,用尽全身的力气,抬起脚狠狠地踹向窗户那已经腐朽不堪的木框。
只听“哐当”一声巨响,那早已被虫蛀和风雨侵蚀得脆弱无比的木框瞬间应声而碎,木屑四溅。
“快跳!”桑明川低沉而急促地吼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