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兄弟俩,杜尚清又拿起笔,在纸上写下“桐油、铁钉、硬木”几样东西,琢磨着该从哪弄来足够的料。
改造商船要用料,将来自建船厂更要备足存货,这又是一笔不小的开销。
窗外的阳光斜斜照进来,落在“战船”二字上,仿佛镀上了层冷硬的光。
杜尚清知道,这条路不好走,要花钱、要费心,还得提防着官府和其他势力的眼线。
但只要水上有了自己的武装,小青山的商路才能真正安稳,那些靠着贸易过活的百姓,才能睡得踏实。
他放下笔,目光望向远方的江面——用不了多久,白水镇的新码头,就得有挂着杜家旗号的战船停靠了。
杜家兄弟两人次日起了大早,带了四五个队员就离开了半坡村。
他们两兄弟一合计,此次出门就是为了购船,索性来到冯家渡准备包条船出行。
杜老三和杜老五带着队员刚走到冯家渡的河堤边,就听见一阵慌乱的呼喊:“出事了!有人落水了!”
两人心里一紧,拔腿就往水边跑。
只见浑浊的河面上,一名穿着粗布衣裳的妇人正四肢乱蹬,像片落叶似的起起伏伏,嘴里呛着水,发出含糊的呼救声。
岸边围了十几个流民,都是些分到此处 开荒的汉子,手里还攥着锄头,急得满脸通红,围着水边团团转。
“谁会水啊?快救救她!”
“俺们都是旱地里长大的,见了这深水就发怵……”
“这水流得急,下去怕是要一起被冲走!”
眼看那妇人挣扎的力气越来越小,身子一点点往下沉,杜老三急得直跺脚:“这附近就没个会水的吗?”
话音刚落,就听河堤上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众人抬头一看,一道青灰色的身影正从坡上飞奔而下,动作快得像阵旋风。
那人身形不算高大,却透着股利落劲,跑到水边连鞋都没脱,“噗通”一声就跳进了河里。
只见他在水里半点不怵,身子一弓,竟像条滑溜的黑鱼似的,“噌”地潜了下去。
没等众人反应过来,水面上翻起个水花,他已经出现在落水妇人身后,一只手稳稳托住她的腰,另一只手划水,借着水流的劲,几个起伏就往岸边游来。
岸上的人都看呆了,连呼喊都忘了。杜老五忍不住低呼:“好水性!”
转眼间,那人已经把妇人拖到了浅滩。
岸边的流民赶紧上前搭手,七手八脚把人抬上了岸。那妇人呛了不少水,趴在地上咳嗽不止,总算捡回了一条命。
跳下水的汉子这才抹了把脸上的水,露出张晒得黝黑的脸,额前的碎发湿漉漉地贴在脑门上。
他喘了两口气,看妇人没大碍,转身就要往河堤上走,裤脚滴着水,留下一串湿脚印。
“这位兄弟请留步!”
杜老三连忙喊住他,“多亏了你出手,不然这妇人可就……”
那汉子回头看了他一眼,咧嘴笑了笑,露出两排白牙:“举手之劳,不算啥。”声音带着点江风刮过的沙哑。
杜老五打量着他,见他腰间别着把短刀,裤腿上还沾着些芦苇屑,看着像是常在水边讨生活的人,心里忽然一动——他们正要采买商船,或许能召此人一同前往?
没等他开口,那汉子已经摆摆手:“俺还有事,先走了。”
说完,转身就往河堤上走,脚步轻快,丝毫不见刚从水里出来的狼狈。
杜老三望着他的背影,挠了挠头:“这哥们够意思。”
杜老五却若有所思:“哥,你看他那水性,还有走路的架势,不像是普通的渔民……”
正说着,岸边的流民已经七嘴八舌地议论起来:
“刚才那不是田家小子吗?听说他打小在船上长大,水性好得能跟鱼比……”
杜老三眼睛一亮:“田家?他就在这渡口附近住?”
“就在下游那间草棚子住!”有人指了指方向。
杜老三和杜老五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点意思。
杜老三笑道:“这趟出门,还没找船呢,先遇上这么个好手。要不……去拜访拜访?”
杜老五点头:“也好。问问他这附近哪家船行靠谱,说不定还能打探些水路的事。”
两人帮着安顿好被救的妇人,嘱咐流民找个地方让她歇歇,便带着队员往下游的草棚子走去。
阳光照在河面上,晃得人睁不开眼,刚才那道跃入水中的身影,竟像是个意外的引子,让这趟购船之行,多了几分未知的可能。
顺着流民指的方向走了半里地,果然见河堤边搭着间简陋的草棚,棚子外的空地上堆着些渔网,晾晒着几串小鱼干。
离着还有几步远,就见棚子门口蹲着个汉子,正是刚才跳水救人的那位。
他光着膀子,古铜色的脊背在阳光下泛着油亮的光,肌肉线条随着动作起伏,结实得像块浸了油的硬木。
他手里正摁着条半尺长的草鱼,短刀在指尖转了个圈,寒光一闪,刀尖已经精准地挑开了鱼腹。
紧接着手腕翻飞,刀刃贴着鱼骨游走,不过三两下,鱼内脏就被完整掏了出来,连带着鱼鳃都刮得干干净净。
最后他手起刀落,“唰”地一声将鱼皮整张剥下,动作利落得像在表演什么绝技。
“好手法!”
杜老三看得直咋舌,忍不住喊了一声。
那汉子闻声抬头,见是刚才在水边的两人,愣了一下,随即咧嘴笑了笑,露出两排白牙。
他把手里的鱼往旁边的木盆里一扔,站起身来,随手拿起搭在棚柱上的粗布巾擦了擦手上的血污:
“是你们啊,有事吗?”
杜老三走上前,指了指木盆里收拾得干干净净的鱼:
“小哥这手艺,真是绝了!看你这利落劲,怕是跟鱼打了半辈子交道吧?”
“差不多吧。俺老家就在河边,跟着夫兄以打渔为生。”汉子点点头,拿起另一条鱼,短刀又开始在他手里翻飞,
“打小就跟着俺爹在船上混,剖鱼、补网、掌舵,啥都得会点。”
杜老五在一旁打量着他,见他虽然光着膀子,动作却不粗鲁。
尤其是握刀的手,稳得很,指节上结着层厚厚的茧子,一看就是常年跟水、跟刀打交道的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