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棠先送知意回去。
见她真是独自在外居住,便道,“你要真做了什么,旁人戳破你所做之事,真不必着急上火,你都做了,旁人说说又有什么?人本来就是爱嚼舌头。”
知意先是有些生气,以为徐棠看不起自己,待看了徐棠一副真诚又无所谓的表情,知道她是真心这样想的。
这一天发生的事说明她也的确是这样做的,真正的知行合一。
那群小姐议论徐棠只会更难听。
“回去吧,别想那么多。”徐棠冲她招招手,马车离开知意家大门。
门开了,婆子站在里头迎候,是啊,管他呢,她要好好为自己盘算。
……
离开知意家,李嘉骑马追上马车,与窗子齐平,与徐棠聊着天。
“怎么突然要走,是身子不舒服吗?”
“不耐烦听她们嚼舌头,没成亲的千金小姐,那么喜欢背后说人长短,听了腻的慌,女人的世界本就小得很,无趣的很,连找乐子都找这么无聊的……人生苦短啊。”
她一句句发牢骚,李嘉听了觉得新奇。
“你也是女子,你的乐子又是什么?”
“自由。”
这答案出乎李嘉意料,他隔着窗帘看向车内隐隐的苗条身影。
“不管做什么,只要做我自己想做的,享受的甚至不是那件事,而是自由本身。”
“我喜欢下雨天赶车出去,喜欢闻雨打大地的气味,喜欢听雨落林梢的声音,我就去了!这些喜欢的事带来的快乐,都没有我想去就去这件事带来的快乐要剧烈。”
徐棠说得认真,李嘉听得心动。
“你还做过什么?”
“我喜欢下雨,有一次,下着细密的小雨,我去坐船,整个水上,只有我自己的一条小船,那天的雨像雾一样细密,你知道独立船头,立于天地间的感觉吗?”
“什么烦恼都不重要了,人这样渺小,天地这样辽阔,生命苦短,何故要自己为难自己?”
李嘉听得出神,他太喜欢和徐棠聊天,听她说话能看到她的心。
她难以琢磨,愈加有吸引力。
头一次,到了徐棠居处门口,她没马上与他道别而是主动邀请他,往日都是李嘉厚着脸皮非进去不可。
“进来坐会儿?我烹茶你喝。”
李嘉欣然下马,施施然跟在徐棠身后向院中而去。
院里的媳妇向徐棠行礼低声说,“夫人,姑爷来了。”
李嘉听到心中升起一股又愤怒又好奇的情绪。
徐棠只是顿了下脚步,继续向堂内走,一边问,“来多久了?”
……
一个青年公子站在房内,穿着富贵,神情很拘谨。
“连翘?”他小心唤她小名,眼神像条被打了的小狗可怜兮兮。
远远出乎李嘉预想,甚至让李嘉熄掉了已经燃起的嫉妒之心。
他根本不像京中传的那种纨绔子弟。
“你来做什么?出去玩够了?”徐棠的语气、态度都带着凛然之意。
李嘉只觉得邓公子像个穿了大人衣服的孩子。
“还是上次打我嫌打得轻了?”
李嘉只在一旁听着,邓公子正欲辩解,转头看到站在门外的男人。
“他是谁?”邓公子沉着脸问。
“这位是六皇子李嘉,我的好友,这是邓公子,我夫君。”徐棠根本不按规矩来,为两人介绍。
“他,他怎么能擅入女子内房?”邓公子结结巴巴质问。
“在宫中,他也可以去各位娘娘宫中啊,怎么,我这破房子比娘娘的皇宫还高贵?”
李嘉一方面好笑徐棠的胡说八道,一方面可怜邓公子被她唬住了。
明眼人都能看出邓公子实实在在迷恋着徐棠,这样一个人怎么会有那样的传闻?
方才徐棠说他打她,邓公子也没反驳,又是怎么回事?
邓公子吱吾半天也没说出什么来。
徐棠叹口气问,“找我做什么呢?”
“你还不回府,家里都乱套了。”
“可以让你弟妹先持家,她不是一向都想当主母吗?试试吧。”
邓公子没想到徐棠这儿有外人,此时也顾不得许多,拉起徐棠袖子道,“连翘同我回家,我好想你。”
李嘉不好意思,先退到院子里。
里面的谈话他听得一清二楚。
“连翘,我不出去玩耍,你跟我回去吧,我告诉你个好消息,我的病治的差不多了……”
里头传来拉扯的动静,李嘉气得想冲进去揍那姓邓的一顿。
“哗啦”一声,邓公子委屈地喊道,“你推我干什么?”
“滚出我的房子。”连翘低吼,“治好了你的病也别想碰我一下,除非你想让我死在你家大门口,那你就等着徐家对付邓家吧。”
她的威胁似是起了作用,邓公子低着头从房中出来,急匆匆离开了院子,没和站在一旁的李嘉打声招呼。
李嘉一腔疑惑,急走入房内,见连翘靠在桌上,肩膀处的衣服被扯破了,露出雪白的一块膀子。
她眼眶红红的,一只手的手背放在口中用牙齿死死咬住,因为生气,身体微微抖动着。
李嘉上前将她的手轻轻拿出来,手上一圈齿痕。
他忍不住将她抱在怀里,一只手摩挲着那只快被她自己咬破的手掌。
“别为不值得的人伤害自己。”
徐棠没出声,她的腰肢细软,肩头雪白,李嘉呼吸乱了。
他的手越来越用力,将她贴向自己的身体。
她在他怀中用力吸了口气,用力挣脱出来。
“李嘉,连翘是直性人,且不是笨人,索性挑明了说,我欣赏你,也能感觉到你对我的好感。”
李嘉一双多情眼水波潋滟,盯着徐棠。
徐棠并非草木,这样美貌的男人,这样深情的双眸,怎能不动心。
她转开眼说道,“但你我是人,有礼义廉耻,不可胡作非为。”
“正因为你的克制,我反而更愿意与你在一起。你令我快乐,我成亲以来从未这般快乐过,然而这快乐却不是我自己的夫君带来的。你明白那种纠结吗?”
她掩了掩自己被撕破的衣服。
她身上有种矛盾的美。既坚强又破碎,既撩人又禁欲。
李嘉看着她走到内室,站在纱屏后,一件件把衣服脱下,他看得到那曼妙的影子,看着她一件件更了衣再次披着乌发走出来。
“有一点你说得不对,我深爱你。你根本不懂我有多么爱你,连翘。”
房外的天空暗淡下来,乌云正在聚集,凉凉的风悠悠刮得树叶沙沙作响。
很快细雨落下,淅淅沥沥,屋檐挂起珠帘,青瓦被雨水淋得发亮。
连翘推开窗,任由风吹乱细碎的发,雨水灌入窗内,打湿窗纱。
“敢陪我一回吗?”她回头问,双手抱住肩膀,不胜萧瑟。
“你到哪,我陪到哪。”
两人疯子一般跑到湖边,租下游船,李嘉撑船,连翘站在他身旁,远山笼罩在细细雨雾中,如水墨丹青画卷。
李嘉头次见这样的景,他挨着连翘,两人的衣服都湿了,他不由伸手牵住连翘的手。
“真想在你未嫁时遇到你,我会爱你一生一世。”
“没人能爱另一个人一生一世,但是我信你此时此刻有爱我一生的决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