屈书记没有第一时间回答马市长的问题,他比其余人稍微镇静一些,但心脏仍旧是止不住地怦怦跳。
几十万人给一个人送行,这种场面他一辈子都没见过。他不知道林少瑾获得了120多万人实名制联名书,如果知道了大概率是维持不了现在“平淡”了。
“马关文,到了这个时候了,拿出点体面,好吗?”屈书记没好气地扫了一眼马市长的湿透的裤裆,“要怪,只能怪你那不争气的远房亲戚,跟你一样管不住自己的裤裆!”
屈书记的脸上没有害怕,没有懊悔,只有愿赌服输的坦然。这是自愿参加的赌博,赌输的后果自然就要心悦诚服地接受!
若是到了这个时候还看不明白局势,那他这个大领导也是白当了这么多年。
完了,一切都完了,有这么多人支持的林少瑾想办掉自己那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就算林少瑾年轻,没有斗争经验,他那些曾经的同僚们也会抓住这个机会狠狠地将他们这些人踩在脚底,再也无法翻身!
那些上层当中的“激进改革派”也会就此事大做文章。
支持自己的会因为自己办的事情牵连到而把矛头指向自己,反对自己的人更不用说。
届时,林少瑾将不会再是身处旋涡深处的溺水者,唯有自己这些禹杭的人将会变成众矢之的承担一切怒火!
“真的没有一点机会了吗?屈书记!”一旁的齐厅忍不住发问,却被警戒线外的群众用臭鸡蛋砸了个正着。
屈书记看了他一眼,没有回话,只是轻轻摇了摇头。
这个态度使得原本内心深处还藏着一丝侥幸的众人顿时感到浑身的力气仿佛被抽空了一般。走起路来都颤颤巍巍,更有甚者直接是两腿发软,瘫倒在地上。
“站起来!”押送的警员喝骂,“现在知道怕了,之前干什么去了!”
警员的话像鞭子一样抽在那些瘫软的人身上,可他们早已没了往日的威风,只剩下狼狈和绝望。
几个民兵见状,直接架起他们的胳膊,像拖死狗一样把他们往军舰上拽。
“弄死他们,别让他们上船!”人群中不知道有谁高喊了一句,瞬间群众的怒火再次被推向了一个至高点。
无数的群众奋力冲击着民兵们组成的人墙,后背死死抵住冲击的人群。
刹那间,人群如潮水般涌动,愤怒的呐喊声此起彼伏。臭鸡蛋、烂菜叶甚至石块如雨点般砸向被押送的人们。警戒线在汹涌的人潮冲击下摇摇欲坠,维持秩序的民兵们不得不手挽手组成人墙。
见此,刘杰反手抽出腰间电击棍,却只是高高举过头顶威慑,\"谁要犯浑!\"他声如洪钟。
\"保持秩序!不要冲动!\"一旁负责押送的警卫们见状,也是立即架起防暴盾牌,在码头迅速列阵,为押送队伍开辟出一条狭窄的安全区域。
那些被押送的领导们面如死灰,身躯愈发地战栗抖动。他们知道,这一次,等待他们的将是彻底的清算。有人甚至是被吓得躺倒在地上喃喃自语:“没了,活不了了……”
就在这时,林少瑾的身影出现在军舰的甲板上。他举起军舰上的扩音器,声音洪亮而沉稳:“同志们,请听我说!”
他的声音仿佛有魔力,人群的骚动渐渐平息,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他身上。二十万人的呼吸仿佛在这一刻停滞。
“我理解大家的愤怒,我也和大家一样痛恨这些米虫!”林少瑾的声音铿锵有力,“但我们要相信国家!相信正义!相信组织和政府!
他们会被押回京城,接受全国人民的审判!试问如果我们在这里动用私刑,那我们与他们又有何区别?”
林少瑾的话让许多人冷静下来。一位年轻工人高声回应:“林总,我们信你!但我们怕他们又像以前一样,关几天就放出来,继续作威作福!”
闻言,林少瑾郑重地点头:“我向大家保证,这一次绝不会不了了之!人民的眼睛是雪亮的,任何腐败分子都逃不过正义的制裁!如果法律不能给大家一个交代,我林少瑾第一个不答应!”
“好!林总说得好!”
“大家都听林总的,不要给林总添乱了!”
“都散开,不要再丢东西了!”
他的承诺像一颗定心丸,群众的情绪逐渐平复。民兵们抓住这个机会,立即加强防线,加快押送速度,将被押送的人员快速带上军舰。
船舷上,望着这一幕的蓝城禹站在林少瑾身旁,低声感叹:“你这威望,真是没谁了。几句话就能让几十万人冷静下来。”
“我可没什么威望。”林少瑾微微一笑,“这只是因为我和他们是一条心的。他们知道,我不会骗他们。”
随着秩序渐渐稳定,人群中的屈书记抬头遥遥望了一眼在军舰上的林少瑾,只见对方正站在甲板上,目光平静地注视着他们这群人。那眼神里没有嘲讽,没有得意,只有一种近乎审判的冷静。
屈书记整了整衣领,尽管双手微微发抖,但仍旧强撑着最后一丝体面。
忽然他笑了,笑得有些凄凉。
“真是长江后浪推前浪啊……”他低声喃喃,“我们这一代人,终究是老了。”
一旁的马市长则是瘫在地上,鼻涕眼泪糊了一脸,嘴里还在不住地念叨:“我不想死……我不想死……”
屈书记厌恶地瞥了他一眼,冷冷道:
“人生如棋,落子无悔,愿赌就要服输,不成功就要坦然接受后果。
有道是生亦为人杰,死亦为鬼雄,你看看你现在像什么样子?”
马市长没有搭话,只是继续重复着他刚刚说的话,好似已经吓傻了一般。
不远处被骚乱的人群冲散的齐厅被臭鸡蛋砸得满头腥臭,却连擦都不敢擦,只是低着头,像条丧家之犬一样被推搡着往前走。
他忽然想起自己曾经坐在办公室里,对那些求他办事的老百姓爱答不理的样子,想起自己收钱时那种高高在上的傲慢。
现在,他终于尝到了被踩在脚下的滋味。
“快走!别磨蹭!”民兵推了他一把,他踉跄几步,差点摔倒,却不敢有半点怨言。
军舰的舷梯缓缓收起,甲板上的警员和民兵列队站好,确保这批“特殊乘客”全部被押进船舱。
屈书记站在船舷边,最后看了一眼沪杭的码头。
他知道,自己这辈子,再也回不来了。
船舱内,昏暗的灯光下,这群曾经高高在上的领导们像囚犯一样被关押在一起。有人低声啜泣,有人呆若木鸡,还有人仍在做最后的挣扎,试图贿赂士兵们帮忙联系外面的关系。
然而,一切都已经晚了。
当最后一名领导被带上军舰后,厚重的舱门缓缓关闭。军舰鸣响汽笛,缓缓驶离码头。
岸上,群众的呼声渐渐远去,但那股愤怒的力量,却仿佛仍在空气中震荡。
林少瑾站在舰桥上,望着远方的海平线,沉默不语。他的视线突然模糊了,他这才发现自己不知何时又一次泪流满面。
滚烫的液体在下巴汇聚,滴落在制服前襟上,很快被呢料吸收,只留下深色的痕迹。
蓝城禹也同样眺望着远方,他看见那最前排的老工人脸上深刻的沟壑里嵌着的灰尘;看见年轻民兵脖颈上暴起的青筋;看见母亲们高高托起的孩子,那些稚嫩的小手正拼命挥舞着简陋的纸旗。
人群宛如黑色的海啸在陆地上推进。像黑色的礁石,像不灭的灯塔,像所有寒冬过后必然破土的新芽。
又像是一片突然生长的钢铁森林,每一根\"树干\"都是绷紧到极限的肌肉。
这一刻,心中感慨万千。他转身对林少瑾说道:“这次回京,恐怕要掀起一场大地震了。”
“风暴迟早要来。与其让腐败继续侵蚀国家的根基,不如我们主动出击,旧房子不塌,新房子怎么盖?”
林少瑾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质疑的决绝。
蓝城禹点点头,没再说话。
他知道,一场更大的风暴,才刚刚开始。
仿佛是在响应两人的话语,海天相接处,一缕破云而出的阳光正刺穿铅灰色云层,像一把金色的利剑劈开了旧时代的阴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