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阳不欲多说,默默的看了眼他,“好了,这件事就先这样。”
看见一旁的老祝面色沉沉也不知他在想些什么,“祝叔这次是专程来的,你也不表示一下?”
江临渡先是一愣,余光落在身旁的人身上脊背一僵。
没人知道这两人此时的暗流涌动,裴阳摇了摇手上的折扇,淡笑道:“祝叔已经跟着我赶了几天几夜的路了,应该好好歇歇,阿渡,还不给祝叔准备好房间?”
江临渡想要扯扯唇角可是实在是太过紧张,那扭曲的笑容还不如不笑,就连裴阳都觉得心生无力,这人怎么就这样好面子呢?
也不知道这面子跟亲情比起来有什么可相提并论的?
江临渡坐着不动,端着杯盏小口小口的抿着,像是这杯盏中的奶茶喝不完一样,眼神缥缈就是不落在近在咫尺的人,裴阳心里一个劲的着急,这人怎么越活越回去了。
而一旁的祝叔面色沉静,像是毫不受身边之人的影响一样。
“咳,哎呦,这一路可是给我颠得够呛,不行不行,我得歇歇,一会儿我就不出去吃饭了,阿渡替我照顾好祝叔啊!”
说着就给江临渡使了个眼色,弄得江临渡有些措手不及。
“啊?你……你……”
“你什么你,一个大男人磨磨唧唧的。”
裴阳无视江临渡惊诧的眼神,本来祝叔就是为了他才亲自跑这一趟的,都到这时候了还僵持着像什么样子。
最后还是老祝开了口,只不过这话是对着裴阳说的,“少主你舟车劳顿是应该歇歇了,这样,我先下去,有什么事让人来叫我。”
说罢起身就走了,动作利落毫不留恋,就像看不见他身旁的大活人一样。
待祝叔起身裴阳看像个木头似的江临渡,不禁皱了皱眉,啪,照着胳膊就用扇子敲了一下。
“嘶~”江临渡夸张了搓了搓自己的胳膊,“打我作甚!我……”
只不过未等说完就被裴阳的‘威胁’的目光给止住了。
江临渡张张嘴最后还是不情不愿的闭上了,无可奈何的起身,落在裴阳身上的目光里有些不自然还有些幽怨,可是刚冒头就被裴阳一个轻飘飘的眼神给逼回去了。
“行,你先歇着吧,一会儿让人将饭菜端上来,那件事还是得从长计议,等明日咱们再谈。”
裴阳越过他看向脚步微顿的祝叔眼底笑意流过,挑了挑眉,“好,多谢。”
“切~要真想谢我就来点实际的。”
这人还真是打蛇上棍,本以为来这几年性子沉淀了不少,可谁想再见面还是一如当初半点也不吃亏。
裴阳深吸了口气,皮笑肉不笑,那声音像是从牙缝里说的,“人家都是无功不受禄,想要好处,好说,先帮我把眼前的难关过了,再说~”
江临渡闻言斜着眼嘴角下撇,那眼神就像在看‘负心汉’一般,给裴阳看得心里发毛,忍不住眼皮跳了跳。
轻咳一声,“行了,你身子不适,我就不多留你了。”说完就错过眼神端起杯盏不去看那欲言又止的人。
就这样裴阳看着两人一前一后离去的背影消失在视线里。
江临渡出了门揽了揽身上的大氅,没走几步就看见了立在廊边拐角处的人,原本就慢吞吞的脚步愣愣的不费力的定住了。
“楼上临街的房间都可以,想住哪间都行。”
江临渡踱步到老祝三两步处停下,本来心里想着再说些什么,可是出口的话却这样干巴巴的,也听不出是什么情绪。
“我平日里就是这样教你跟长辈说话的?嗯?”老祝脸色阴沉,此时两人正站在拐角处,光线不算明亮,气氛莫名的凝滞,像是每一次剑拔弩张前短暂的宁静。
此言一出江临渡身上的气势瞬间就蔫了,这可能就是血脉压制。
“你,你让我说什么,我都躲到这里来了,你们还想怎么样?”
江临渡说着心里的委屈与愤怒也上来了,“我早说过,既然你们都喜欢那个义子,那就不要再来烦我,那样的家我一刻也待不下去了,如今我这样挺好的,眼不见心不烦,也省的影响了你们一家子的和睦。”
“你这逆子,说的这是什么话!那是你兄长!”老祝忍不住怒骂一声,他这次本来就是不放心这孩子,又怕他拉不下来面子所以自己亲自来看他,这一路上别看颠簸劳累,可是心里却没有丝毫的疲惫,想着好几年没见到臭小子了,也不知道这孩子有没有好好照顾自己,就这样一路上既欣喜又担忧的来了。
可是谁想到父子见面没有想象里的温馨,有的只有他冷漠的质问,难道不过一个义兄而已,他都容不下吗?
江临渡本来说出这些话时就后悔了,可是没想到对面的父亲并没有给他转圜的余地,又是熟悉的质问,责骂。
江临渡眼中的期待渐渐熄灭,取而代之的则是无尽的冰冷,心底那方要破土而出希望转瞬间就被果决扼杀,无尽的黑暗将阳光遮住,“呵,兄长?哼,我可没有这样一个‘长袖善舞’的兄长。”
“既然您是跟少主公办来此,我就不打搅您休息了,告辞。”
说罢江临渡就要转身离去,只可惜没走两步就被身后之人叫住了,“五年前的事并不是你想的那样,阿斌他有自己的苦衷,你误解他了。”
许是从未这样跟小辈耐心的解释一件事,老祝本来严肃的脸上也因此浮现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窘迫,可是这样解释不仅没有让江临渡听进去,反而让他原本蠢蠢欲动的期待变成了泡影。
炯炯有神的眸子彻底变得黯淡无光……
没有多少血色的脸变得更加苍白,宽大衣衫下的手被捏得骨节泛白,就连呼吸都似乎有着千斤之重。
“……我确实误解他了,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背对着他的老祝听见江临渡这样说稍稍松了口气,以为他听进去了,心里的一块石头也终于落地了,却没看见背对着他的江临渡含着血丝的眸子里尽是凉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