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早上一层薄雾还未曾消散,卷帘门发出呻吟声。齐薇拿着一个很大的袋子走到了我的面前,喘着粗气塞进了后备箱。
我们按照韩冬约好的时间从琴行出发,我的后座上放好那把定制款的吉他,这是我们琴行最后的一把定制款。齐薇买了很多的糖果,还有玩偶。她说医院里面肯定不止有一个小朋友,去一次,都看看这些可怜的孩子。
到了医院门口之后,韩冬穿的比较正式,他左手捧着一大束鲜花,右手拿着一个袋子,里面全是他的一些专辑唱片。我背着吉他,齐薇拿着不少的东西,后面跟随了一个摄影师,直接走进了医院。
消毒水味混着吉他箱的檀木香钻进鼻腔。我们拖着行李车穿过长廊,轮子碾过防滑地胶发出黏腻的呻吟。护士站台历上画满卡通贴纸,推开病房的门,这个名叫魏笑的小男孩坐在病床上,他的左手还贴着医用胶布,两只手紧张地相互扣着。看见我们来了之后,他才咧开了嘴笑了出来。魏笑的父母和我们握手,他的父亲紧紧握住韩冬的手说。
“没想到韩先生真的能答应我们的请求,孩子很喜欢您,感谢您完成了他的一个梦想。”
“您客气了,我们都希望魏笑能够早日康复。”
齐薇已经将糖果和玩偶送给魏笑,并且和他玩了起来。魏笑很有礼貌,每次都说谢谢。我看见,齐薇的眼眶已经红了,她努力地微笑,用手中的玩偶逗着孩子。
我将琴箱打开“魏笑,想不想看看这把吉他?”
魏笑放下了玩偶,点点头。“我想。”
韩冬将吉他送到魏笑的身边,也将一袋子的唱片和专辑放在桌子上,这些是韩冬给魏笑准备的,希望他难受的时候可以听听音乐。身后的摄影师也在全程记录,不过此刻,我觉得是如此多余。魏笑接过吉他之后,双眼带着亮光,轻轻抚摸着。“好漂亮啊,冬叔,你拿着它肯定好帅。”
“你拿上也很帅,想不想试试?”韩冬从口袋里面掏出拨片。
这把吉他不符魏笑的体型,韩冬在旁边扶稳,魏笑轻轻拨响,他的父母流下了眼泪,手中录像的手机也已经拿不稳。
“真好听,我好喜欢。”魏笑露出还没长完全的牙齿,对我们笑着。
“这把,就是魏笑的吉他。送给你了!”
魏笑惊讶地看着我“真的要送给我了吗?叔叔?”
“真的,这就是你的吉他。我希望你能早日康复,弹好多好多精美的吉他。”
“谢谢叔叔,谢谢阿姨。我真是太喜欢了,但是我现在还小,等我长大了,我一定用这把琴唱很多很多的歌。”魏笑的手来回抚摸着那把吉他。我们在场的所有人都是眼含热泪地点点头。
韩冬将自己的外套脱下,对魏笑说“我看你歌唱的不错,想不想和我一起合奏一首?”
魏笑用力地点点头,拿起自己的小吉他,韩冬接过来在病床上的定制款。琴弦震动,情意流转,美妙有活力的声音从音孔中传出来。小小的病房里传来稚嫩和嘶哑的两种声音,吸引了很多人。
一首歌下来,韩冬都在给魏笑伴奏。结束之后,魏笑哭了,我们的脸上也挂上了泪珠。在此情景,何许人才能不为之动容。
护士轻轻推开门,打断了我们。魏笑的化疗时间到了,他坐上轮椅,伸出小拳头。“冬叔,等你再开演唱会,我去看你怎么样?”
韩冬半蹲着“没问题,到时候,你就是我的御用吉他手。我们一言为定!”韩冬碰了碰他的拳头。魏笑的父母再次感谢了我们,孩子的病情也使这对夫妻的状态很不好,疲惫,绝望,无奈在脸上写满。
从病房里面出来,我们的心情都不好,韩冬加了魏笑母亲的微信,有什么困难就和他说。可乐和韩冬准备了一笔钱,想要打到魏笑父母的账户上。可是,这对夫妻拒绝了。
齐薇和我们一起把剩下的玩偶还有吃的发给了其他病房的小朋友,本应在阳光下活泼快乐的孩子,现在却待在灰暗压抑的病房之中,大厅里面输液的孩子还有很多,他们好奇地打量着我们,家长认出来韩冬。
孩子们戴着口罩,被剥夺了笑容,我们看的很揪心。也想着,如何能让这些孩子们快乐起来。突然有一位家长走到了我们面前。“您好,韩冬先生,能唱一首歌吗?我们家孩子经常哼哼你的歌,今天他生病了,不开心。您方便吗?”
韩冬起身“方便,我看看孩子。”
我们走到了一个输液的小女孩面前,她戴着口罩,眼睛无神地看着地板。韩冬走到她的面前,她好奇地看着他“你是,你是电视里面的叔叔!”
韩冬点点头,然后问她“你想听什么歌?”
小女孩哼哼出一个调子,虽然不准确,可是韩冬接着唱了下去。这是韩冬最近创作过的一首歌曲,旋律很欢快,不同以往的激进和强烈。小女孩开心地和他合唱,韩冬哄着小女孩,甚至顺着她的调子。
一曲结束过后,周围人鼓起了掌,孩子们也被调动起来情绪。之前的哭声,闹声渐渐消失。我们不敢太多打扰医院里的正常秩序,韩冬向他们挥挥手之后,我们便走出了医院。
到了门口之后,我并没有发现齐薇,反而转身进去找她。穿梭在不同的科室和刚才经过的地方,我始终没看见这个女人的身影。我正准备打电话找她的时候,护士推过来小推车,让我的目光偏向了楼梯,我看到了齐薇。
齐薇已经蹲成小小一团。她裙摆沾着走廊扶手上的碘伏痕迹,正给光头小姑娘编七彩橡皮筋手链,小女孩手里还拿着一只粉色的独角兽,装彩虹糖的玻璃罐在晨光里折射出满墙虹桥。
编完之后,她抱了抱小女孩,小女孩走下楼,和她挥手告别。女孩的母亲着急的在楼梯口徘徊,看见了小女孩,便把她牢牢地抱住,眼泪无声地落在地上。
齐薇回过头看见了我,她的眼眶再也盛不下这么多的泪水,向我走了过来。
我们沉默地抱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