慌乱之下，她挂断了电话。
不过一瞬，屏幕又亮了起来。
屏幕上，陈医生三个字就像一只无情的大手，紧紧捏住她的心脏。
她的呼吸变得越来越急促，如同一只被海浪拍在沙滩的鱼，绝望而孤独。
“旅客朋友们，开往武广的列车就要开始检票了……”
人潮疯狂向她涌动而来，不过几秒，她就被人群裹挟着向前，无论如何挣扎也无济于事。
突然，她感觉到身后有人拽她的背包，她伸手想把背包背到前面，却被旁边的人用胳膊肘狠狠拐了一下大臂！
胳膊一痛，一个没拿稳，手机从手中滑落，掉到地上。
她想蹲下身捡起手机，无奈周围人太多太多，她根本动弹不得！
“手机！我手机掉了！！让一让，让我捡一下手机，你们别挤了！！！”
可根本没人听她的呼喊。
无数只脚从陈医生的名字上面碾过，而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
屏幕暗了下去，紧接着又亮了起来，陈医生又打过来……
“求求你们了，别踩了！！！”
她声嘶力竭地呼喊。
却根本无济于事。
屏幕亮了又暗，暗了又亮。
直到最后一脚下去，咔嚓一声，屏幕碎成几瓣，彻底暗了下去。
而洪小野早已喊到嗓音沙哑。
……
终于，人群散去。
检票口前，女孩捧起已经碎得不成样子的手机，用衣服拼命地擦拭着，不断按着开机键。
屏幕却没有再亮起来……
就如同她的心，已经彻底灰暗。
“小姑娘你哪趟车啊，还检不检票？”工作人员冲她喊：“不检票关门了啊！”
“检，检。”洪小野用力控制声带，声音嘶哑而干涩。
“能不能，麻烦你。”她冲工作人员连说带比划：“帮忙发个短信。”
她晃了晃支离破碎的手机，乞求道：“我手机坏了……”
工作人员看了眼时间，又见她孤身一人实在可怜，把手机递过去：
“你快点吧，这趟车马上发车了。”
洪小野手指飞快在屏幕上移动，不过十几秒，就按下发送键。
“谢谢！”她双手合十，给工作人员鞠了个躬，飞奔下月台。
看着那瘦小的身影上了车，工作人员放下心来，打开手机发件箱，看到最新一条短信——
陈医生，我们分手。不要联系。往后，各自安好。
哎，又是一对闹分手的小情侣。
工作人员见怪不怪，刚要按下删除键，一个陌生电话突然打了进来。
男人非常急切，声音比刚才的小姑娘还要低哑，只听他声嘶力竭质问：
“你在哪？？为什么不接电话？！你现在在哪马上告诉我！！”
工作人员看了看手机号，又打开短信对比，果然是一个号码。
她和男人解释了几句。
“您知道她上了哪趟车吗？？是去哪里的？”
“武广。”工作人员说道。
洪小野并没有去武广，而在中途就下了车。
她甚至没有听清广播报站，走出火车站回头一看，才知道这里叫江园。
这个城市离武广还有六百多公里，是一座规模不大，毫不起眼的小县城。
不起眼，就说明生活成本不会太高，也就意味着她多半可以在这里生存下去。
随便找个小旅馆落脚，洪小野冲了个热水澡，洗去一身疲惫，然后坐在嘎吱作响的弹簧床垫上数钱。
数她现在还有多少钱。
现金三千多，卡里还有四万多存款。
够她生活很久了。
她在这能干点什么呢？
肯定不能继续干老本行，因为她知道寸头有朋友在外卖平台工作，能查到她。
她现在不想被任何人查到，尤其是陈医生。
“小姑娘，你身份证找到没有？”旅店老板娘敲门催促，“快一点啦！”
洪小野把门打开一个缝，愁苦着脸说道：“不好意思啊，我身份证找不到了，好像是掉了。”
“啊，找不到了呀。”老板娘拖着长腔，“不刷身份证没法住店的哦，被查到我们要被罚款的！”
“我加点钱行吗，你容我先住几天，我找到住的地方就搬出去。”
老板娘一听来了兴致，闪进屋里，上下打量她，“你在找长租的房子呀？”
洪小野点点头。
“我这里有几间，里边都是女孩子，跟你岁数都差不多的。”
“多少钱？”洪小野问，“我没钱，太贵的住不起。”
“不贵不贵的，四百块一个月。你去外边打听打听，没有比我这里更便宜的囖。”
“远吗？”
“不远不远，就在后院。”
洪小野跟着老板娘去后院看房。
一个破破烂烂的二层小楼，上下一共十间房。
“我这里很火爆的哦，现在就剩下这一间，你看看行不行。”
跟着老板娘穿过拥挤的堆满杂物的楼道，来到二楼最边上一间。
一室一厅一卫，除了没有厨房，布局和洪娟家一模一样。
连阳台上支着的担架床，都和她从小睡的那张很相似。
“阳台上这张床，你来个朋友都可以住的，很方便的囖。”
洪小野有一瞬间的错觉，以为又回到了洪娟那。
灰突突的墙，结着蜘蛛网的死角，破破烂烂的桌椅，昏暗的老式吊灯，淡淡的陈腐气味……
这里的每一处，都如同复刻一般……
兜兜转转，努力了那么久，以为可以摆脱一切，一辈子都不用再踏进那深不见底的幽暗泥潭……
没想到这么快又回来了啊。
洪小野苦笑。
老板娘看她脸色不好，以为她没相中这里，耷拉着脸说：
“不要看不上我这里，你去外边看看，比我这里条件好的，价格至少翻一倍！”
“一月一付行吗？”洪小野问。
“行的囖，怎么付都行！”老板娘又来了精神，“你今天住的话，我再多送你五天囖！”
“不用刷身份证吧？”
“哎哟，这种房子刷什么身份证呀，放心住！”
洪小野立马付了现金，老板娘热情地张罗伙计帮忙收拾。
收拾好之后，看着干净不少。
就是那张单架床实在碍眼。
总让她不自觉想起在洪娟那里，睡在那张床上的每一个夜晚。
洪小野：“阳台上那张床我用不着，搬走吧。”
老板娘：“哎哟，又不占什么地方，搬走放哪里囖，我也没地方放呀！”
“搬走。”洪小野正色道：“不然就把钱还我，我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