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x. xx. xx
“关系网效应”
并非心理暗示的结果,也无法归因于血缘、地理或文化,而是来自某种更为难以言说的、命运上的连结。
而这,也正是那份名为《基于人际关系所建立关系网的适格者筛选机制》研究报告最核心的部分。
报告中指出,天幕族的行事风格历来离群索居、飘忽不定,这也是他们与正常人类之间最大的不同。
因此,像丘枫镇这样人口密度较高、关系网络密集交错且稳定的集群社区,理论上不属于天幕文明的范畴。
然而,似乎是由于查理几人的存在,这里的适格者密度大得出奇。
[为什么?到底是为什么?]
埃克斯在个人日记中毫不掩饰自己的困惑,笔记。
他不明白,查理等人到底与天幕文明之间存在哪种具体的联系。
[是血缘吗?]
[可查理他们,都是在本地出生、接受义务教育、每天按时写作业的普通人类中学生,顶多加上一只浮空城克隆实验室里孵出来的渡渡鸟多多,背景都很干净。]
我看着那行字,眼神不由得微微一凝。
原来在这条扭曲的世界线中,“渡渡鸟多多”同样是由浮空城培育出来的。
只不过和祖先为埃克斯那只查理的“查理九世”不同,这里用了另外一个词——“克隆”。
也对。
毕竟,渡渡鸟这种生物在现实世界早就灭绝,要想合理地出现在查理他们身边,除了克隆,似乎再没别的选项了。
这么说的话,说它是“世界上最后一只渡渡鸟”,也不算错。
强行按下那些翻涌而出的胡思乱想,我重新将注意力集中回日记上。
埃克斯继续写道:[是信仰吗?]
[一群在圣诞节照常上学、顶多考试前拜拜孔子的初中生,他们能信仰什么?]
[是谜境吗?]
[可根据目前的记录,被标记为与天幕文明相关的遗迹,他们一个都没踏进去过。]
[还是说——]
[在他们成为“适格者”之前,其实还存在着某个我们尚未发现的、真正的源头”?]
我忽然感觉心中忽然涌起一种被人盯上的不适感,后背一阵发凉。
哪怕在完全失去“墨小侠”相关记忆的前提下,埃克斯的直觉依旧恐怖得令人发指。
他并没有选择止步于表象,而是继续向更深处追问,甚至开始质疑查理等人并非“关系网效应”的中心。
幸运的是,就当时的记录来看,他并未真正决定向查理他们下手。
一方面,从丘枫镇获取的居民样本已经提供了极为宝贵的实验数据。
对“适格者”的研究而言,这已经足够构建出“关系网效应”模型,甚至指向了那个可能的“中心”。
另一方面,查理他们早已在丘枫镇安稳生活十余年,一直未曾引发任何实质性的异常。
更何况,此时正值他们需要好好学习天天向上的阶段,不适合贸然介入实验。
至于唐晓翼,虽然早已被确认为适格者,并被顺利纳入浮空城的管理体系,心理测验也评估他能够适当知晓一些与天幕文明相关的信息。
但在埃克斯看来,那场导致飞机迫降、唐晓翼停留的沙尘暴,实在是太巧合了。
他担心,在原理尚不明确的情况下,让唐晓翼直接接触天幕文明相关的研究,可能会引发某些不可控的变数。
[哪怕仅仅是千万分之一的概率,也不容忽视。]
所以,埃克斯最终做出了一个他自认为稳妥的选择:维持现状,不做进一步接触或介入。
他不再推动新的适格者筛选测试,而是转向对已知的适格者展开访谈。
然而,这项工作很快便陷入了一种诡异的僵局。
访谈策略、语言风格、提问顺序……无论他们如何调整优化,最终得到的回应都如出一辙。
“就是觉得那个柜子顺眼。”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是想选它。”
“随手选的吧……应该?”
“那件物品怎么了吗?”
……
他们在回答时的语气都很轻松,甚至还带着点无意识的玩笑意味。
他们的生活并未因此发生任何变化,没有后遗症,没有梦魇,更没有神谕或启示。
就像那些命中注定般的选择,对这些适格者而言仅仅只是一次微不足道的动作。
如此模糊的反馈,显然无法支撑起进一步的推理与验证。
除了一份来自巨人族时代遗留下来的浮空城神兽、不死鸟安卡的访谈记录。
在很久以前,安卡离开浮空城后,曾邂逅过一群气息古怪、形迹怪异的人类。
说不上是敌意,也非善意——至少在安卡眼中,他们并非普通人类。
正是那种异常引起了安卡的好奇,促使它决定跟随他们的脚步行动。
起初,在察觉到安卡的存在后,那些人类还曾对它顶礼膜拜。
但很快,他们似乎意识到了什么:安卡虽然特殊,却不是能够给予他们赐福的幻想生物,更不是他们要找的“那个存在”。
从那以后,他们不再膜拜安卡,也不驱逐它,只是无声地允许它跟随。
安卡无法理解他们的语言,也未曾参与过他们的交谈,因此能提供的信息有限。
但在安卡的总结中,他们过着与世隔绝的生活,偶尔才与普通人类进行交易。
不知为何,他们总在夜晚启程,队伍中时常有人缺失,也有新人加入。
然后,直到某一时刻,那段旅程的终点到来了,来得悄然又迅猛。
安卡记不清发生了什么,只知道自己曾死亡过一次,于不久后涅盘重生。
而那群人类,自那之后就像从这个世界蒸发了一般,无影无踪。
我整理着这份记录,不难从中推断出:他们深夜的逃亡,以及安卡的死亡与重生,应该都与虚兽的追杀有关。
但在那个时间点上,埃克斯并未从我这里得知“兽”的存在,自然也无法得出对应的结论。
他所能做的,只是在日记中反复假设推敲那些人类如此怪异的行为究竟为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