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中午,赵越正在大殿里跟着众师弟听方丈讲经,就见负责外事的虚空长老脚步匆匆的走了进来。
对方一边在方丈耳边低语,一边向自己这边偷瞄。
赵越不仅心里一紧,见方丈也看向自己,他连忙低下头朗诵经文。
片刻功夫,方丈就起身离开大殿,带着虚空来到禅房。
“师弟,这可是了不得的大事啊,你万万不能搞错了!”
“我的方丈师兄啊,这种关乎人命的事情,我怎么可能搞错!”
虚空拍了下大腿就继续说道:“你自己出去看看,不仅是官府门外,凡是人多的地方,都贴着画像呢!”
“那就是真的了!”
方丈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随即恍然大悟:“我说呢!我说他这么急着要办度牒呢,原来是动了这个心思!嗤,也难为他想得出来。”
虚空见对方嗤笑出声,心中更急:“师兄,你说这到底该怎么办啊?”
方丈沉吟片刻就不答反问:“你的意思呢?”
“我就是没个主意才回来问你啊!”
虚空说着就道明缘由:“这要是报到官府,人家不得打咱们一个窝藏奸细的罪名,你我连同那些弟子恐怕都承担不起。可要是不报……,嗨~~~,日后要是消息泄露出去。恐怕也是个麻烦!”
方丈思忖片刻就缓缓摇头:“那倒不至于!不知者不怪嘛,咱们又不是诚心故意的,相信官府能够网开一面。”
“那师兄的意思是……?”虚空连忙追问。
方丈却是不答,坐在那里闭目沉思。
足足过了半晌,方丈才缓缓睁开眼睛,嘴角带着意味深长的笑容:“师弟,你去把赵……,啊不,悟能叫到这里来。”
“师兄打算轰他走?”虚空再次追问。
方丈不理,只是挥了挥手:“你快些去找人就是,我自有计较!”
“哦!”
就在虚空刚要出门的时候,方丈突然出声:“记得,旁的话不要说,画像什么的更是提都不要提。你只说我找他有事即可。”
“是!师弟这就去!”
一会儿功夫,禅房外就传来赵越的声音。
“师叔,师父到底找弟子何事啊?”
“我不是说了嘛,你师父会亲口告诉你的!”
话音刚落,房门就被人从外面拉开,虚空当先走了进来。
赵越却是没动,先警惕的扫视一眼屋内环境,见不像有伏兵的样子,这才迈过门槛,但无论如何不肯往里挪动一步。
方丈将一切看在眼里,就微阖双目向虚空挥了下手,示意对方退下,而后又指着一旁的椅子让赵越坐下。
“谢师父!”
赵越双手合十,借机朝几处角落打量,最后才坐到椅子上。
“悟能,知道为师叫你来的目的吗?”方丈缓缓说道。
赵越摇了摇头,注意力始终放在屋外,倾听着院子里发出的一切动静。
方丈见对方神情不属的模样,也不去理会,就坐在那里长叹一声。
“哎!悟能啊!为师恐怕要食言了!”
“食言?师父,啥意思?”
赵越随口应声,继续注意周遭动静。
只听方丈缓缓说道:“上午的时候,你虚空师叔去了趟官府,本想着为你登记造册,再交了钱把度牒领回来。可是……。”
说到这里,又是一声长叹:“可谁承想,墨吏竟如此贪心!居然坐地起价,结果……,结果,这……。”
赵越听到这里,终于收回心神,直直盯着方丈。
“师父,结果如何?”
方丈没去接话,而是怅然叹息:“哎!悟能啊!其实自为师亲手为你剃度起,你已经是我佛门弟子。又何须那一张纸作为证明呢?至于,告慰令尊的事情,为师也好想了。下月初三就是吉日,为师打算举办一场佛会……。”
“停停停!师父!你停一下!”
赵越终于忍不住了,粗暴的打断对方:“师父,你的意思是不是说那一千贯不够?”
方丈没有直接回答:“悟能,为师知道你有些薄财,可还是要劝你一句,好钢一定要用在刀刃上。又何必将大笔钱财,送给那些贪官墨吏呢?所以说啊……。”
“师父!师父!就别说这些了!”
赵越又一次打断对方:“您就告诉我,对方要多少钱,才肯造册发放度牒?”
方丈偷瞄了一眼,见火候差不多了,就伸出三根手指。
“足足三千贯钱啊!哎!世人总说小吏如狼,为师以为传言有误,没成想……。”
“多,多,多少??!!”
赵越长身而起,不可置信的看着对方。
方丈见赵越五官扭曲,简直要吃人似的,心里也是暗自埋怨。
昨天看你掏钱那么痛快,以为你有多少呢!
不过,他脸上却是不显,甚至向下压了压手:“徒儿,稍安勿躁!你也是出家人了……。”
赵越闻言,几乎要气竭倒地了。
自己此次出来是带了不少,可长途跋涉赶到析津府,又足足等了一个月的时间。这一来二去的,已经不剩多少了。
他想到此处,不由上下打量面前的方丈。见对方依旧滔滔不绝的在那里劝说,就再次打断对方:“师父!能不能少一些?”
“少一点?”
方正愣怔了一下,就缓缓摇头:“难啊!徒儿,你或许没跟官府打过交道。知道什么是言出法随吗?这……,这……,难哦!”
说着,就看向一脸焦急模样的赵越。
“为师这么多年,倒是有些积蓄,就不知……,哎!”
赵越仿佛溺水的人抓住了救命稻草,急切问道:“你有多少?”
说完,他就后悔了,见方丈已经沉下脸,就连忙行礼致歉:“师父,都是徒儿太急切了,说错了话!还望您不要见怪!”
方丈却没有丝毫怪罪的意思:“你我师徒一场,为师又岂是那小肚鸡肠之人。说说吧,你有多少,看看为师能不能帮你一把。”
“我,我只剩七百贯了!”
赵越说完就低下头。
方丈眉头一挑,也不说破,就又再次长叹:“哎!为师这里只有一千贯,那还差三百贯呢!要不度牒的事情,再缓上一缓?”
赵越听对方愿意帮忙出一千贯,就狠了狠心说道:“师父,是徒儿记错了。徒儿还有,还有九百三十五贯!”
方丈嘴角微翘,瞬间就恢复过来。
当即一拍大腿:“也罢!差那七十五贯,为师就让虚空师弟去钱庄里借,总是要把度牒办下来,还了令尊的遗愿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