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适手不稍停,连珠三箭射出,射落三个火把,只喘一口气,又再张弓搭箭。巷子口处的金吾卫却早已大乱,一众人急欲后退,怎奈数十人挤在巷口,进进不得,退退不得。顷刻间于适射出二十几箭,便有二十余金吾卫兵士中箭倒地,余下众人才退出巷子,隐在两侧房屋之后,再不敢露头。
虽见不到人影,却仍见巷口有火光闪现,于适只等来敌露头。哪知等了一时,却见火光渐渐熄了。原来金吾卫兵士已知弓手全凭火把认人,竟将火把尽数熄灭。于适不见火光,也不知来敌是否进入巷子,便也不敢轻易放箭。
来敌进至五六十步,在月色之下才见有黑影晃动,于适再不迟疑,连珠箭又再射出。此番再不能百发百中,然三二箭也能射中一个,只射得金吾卫兵士鬼哭狼嚎,进退不得。金吾卫兵士发出声响,巷子中人家多亮起火烛来,巷子中稍有光亮,于适认得更亲,箭便愈加无虚发。
一人射箭如雨,金吾卫兵士从未见过这等手段,更不知有多少弓手,竟皆如此精准。遂不敢再向前,只连声呼喊“灭了灯,老子屠了你宅院。”邻人慌乱之中灭了火烛,巷子又陷入一片黑暗,金吾卫兵士也无人敢再向前,又退出巷子。
于适看看箭斛,三斛箭已射尽了两斛,料想此处来敌不敢再轻易进犯,便将箭斛挂在腰上,从屋脊溜下地去。吩咐一个小校,仔细防范,贼子若近前,先乱箭射之,再近身厮杀。吩咐已毕,便孤身一个,匆忙赶至东侧院落。
东侧已陷入苦战。
原来东侧乃是洪庆亲自坐镇,是以金吾卫众将士不敢落于人后。卫绾亦是先以弓弩阻拦,然金吾卫兵士虽无盾牌遮挡,却也能冒死前行,不一时便进至院墙之下。卫绾命人死死守住角门,金吾卫分兵去攻打正门,又有人翻墙进院厮杀。卫绾麾下只三十几人,全无法遮拦,虽死守住了院门,却被金吾卫兵士翻墙进院扰乱了后方。
幸得卫绾银枪如灵蛇一般,虽是步战,也是无人能挡,顷刻间刺死四五个兵士。其余进院兵士人虽多,却不敢轻易近前。因此两方虽是众寡悬殊,院门却并未被攻破。
于适赶到之时,正见金吾卫兵士纷纷从院墙上翻落,火把光下,看得清清楚楚。于适急取箭射出,正中一个兵士面门。那兵士惨叫一声,从墙上跌落。其余兵士见了,不知箭从何处来,纷纷四下张望,然于适隐在角门黑影之中,却无人瞧见。
墙头上仍有金吾卫兵士露头,但露出头来,于适便是一箭射去,立中面额。十几箭射出,竟无人敢再翻墙进院。院内仍有二十余金吾卫兵士,围住角门前卫绾兵马厮杀。于适欲待再射,却见两方缠斗难解难分,恐一时不慎,误伤了自家人。犹豫再三,认得亲切,方一箭射出,果然正中一个金吾卫兵士后背。那兵士虽穿着铠甲,但相距甚近,箭矢仍透过铠甲,射进皮肉中去。那兵士扑的倒地,随即后背“噗”的又中一枪。
只听一人喝道:“好箭。”
于适望去,只见陈封立于二门檐下,两个亲随分列左右。于适更不迟疑,又再搭箭射去,顷刻间便将箭斛中箭枝射个干净。院内金吾卫兵士已所剩无几,片刻便被卫绾剿灭。
于适见没了箭,便欲将弓抛下,却见陈封一个亲兵抱着一斛箭走来,却是吕吉。吕吉将箭斛递与于适,笑道:“久闻于三郎神射,果然名不虚传。陈太尉说了,于三郎即刻升任熊飞军近卫亲军虞侯。请收此箭。”
于适虽屡建战功,然秦玉为使他多得历练,有意压他官位,如今只是正九品校尉。熊飞军近卫亲军虞侯是正七品,那便是连升四级了。于适闻言如何不喜,接过箭挂在腰间,恭肃施礼道:“于适谢陈太尉。”
忽从后院跑出一个家丁,禀报说后宅中翻墙而入十数个贼子,虽有家丁抵挡,但贼子皆是兵士,又穿着铠甲,请陈封遣人解救。陈封知后宅道路狭窄,洪庆不会派遣大队兵马,便命吕吉与陈二虎两人去后宅为援。陈封独自立于院内,却多时不见金吾卫兵士越墙,攻打角门的声势也息了许多。
于适见敌兵一时不敢越墙,又记挂西侧院子,便辞了陈封,匆匆赶回西院。到得西院,却见麾下一众兵士正隐在墙头放箭。原来初时敌兵仍旧摸黑靠近,墙上兵士见了人影,便胡乱放箭。敌兵只道神箭手仍在,又慌忙退却。贼子却又生出一计,竟将巷子内外人家大门门板卸下,当作盾牌挡在前方,缓缓向前行进。
于适爬上墙头观瞧,见敌兵已抵近院墙,麾下兵士虽不停放箭,却射不透厚重门板,只得下令道:“停下放箭,换上兵器,守住院门院墙。”吩咐已毕,便又跳下院墙,退到远处,取弓箭在手,只等敌兵在墙上露头。
哪知等了多时,却不见敌兵来攻,于适心中诧异。忽听巷子中传来哭叫之声,更有破门打砸之声,于适近前问墙上兵士是何事。墙上兵士言道:贼子不来攻打,反将巷子中门户皆打破,更是劈门破窗,却也不知为何。
于适想不透,便不去想,只等敌兵来攻。却听院外哭声渐息,想是邻家百姓皆被噤住了,打砸之声却愈盛,一时“呯砰”之声不绝,喧闹不休。
忽见一个陈封亲兵快步跑来,道:“陈太尉说了,贼子要用火攻,命于虞侯预备迎敌。陈太尉已吩咐后宅预备水,稍后便可送来。”
于适这才恍然,急命墙上兵士退后,免被火伤。少顷,便见后宅之中不知多少人跑出,其中有家丁,也有婢女。看服色,只怕也有几位官人之姬妾。众人手中或端盆,或提桶,跑到前院皆站住,只等火来。
过不多时,便见墙头上一齐抛入各样木板木柴,其中夹杂着火把,木柴甫落地,便已燃起。陈府家人忍耐多时,见了齐将手中水泼出,火还未盛,便熄了。众人手空,又向后跑,再去取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