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谢雨生,雨信峰的二弟子,师弟师妹们常常喊我谢师兄。
我是长老捡回来的孩子,也是……
没有家的孩子。
天赋中等偏上的我在宗门过的还不错,有一天临危受命的我成为教习师兄,看着新一辈的小弟子们翘首以盼的看着我,心中涌起不一样的情绪。
我是前辈。
我学着师尊的样子,端起前辈的架子,像是小大人儿一样教着比我还小的弟弟妹妹们,我尽我所能教他们修仙界的知识,让他们能在残酷的修仙界好好活下去。
不过缺乏经验的我总是略显尴尬,教的知识都很枯燥乏味,下面的弟子忙不迭的打着哈欠,甚至有几个弟子在小心翼翼的偷看着上面,时不时在下面搞小动作。
他们以为我看不见,其实我看的一清二楚,有偷吃韭菜盒子的师弟,有拿着小镜子梳妆的师妹。
我在上面讲的嘴皮子都冒烟儿了,下面也忙的不可开交,各忙各的,我们还算是和谐。
其实大部分的修炼知识都是常识,师弟师妹们都是知道的,我讲的也很枯燥乏味,但还是不可避免的想要担心他们的未来。
明明我跟他们只是短暂的相遇。
春去秋来,屋外的梧桐树变了好几回颜色。
路过的长老看见我的课上乱成一团,没错,我又又又被抓去批斗了。
我习惯了。
看着屋外池塘里跳动的鱼儿,耳边满是长老叽叽喳喳的声音,比那几个爱说话的小师妹还能说,此刻的我就好像我课上的小弟子。
长老头发花白,口水都喷在我的脸上了。
我深深体会到了他们的烦躁,思绪也不由得飘飞,若是将这长老发配到外地种地,回归原始生活,那该多好?
百岁对于凡人来说应该是颐养天年的年纪,可在修仙界才刚起步呢,正是闯荡的好时候。
其实更多的是……没人管我的。
我看似脾气好,其实也是个倔脾气,在我的课上,批斗过后,以前怎么样,现在也怎么样,因为我有自知之明,我的课就是很枯燥乏味。
我知道,但是我不打算改。
我遵守着宗门循规蹈矩的生活。
看着鸡飞狗跳的几个凌霄峰弟子,眼中流露出羡慕。
“真是活见鬼,又是那几个瘟神!”
“超速了,快停下!”
最前方的弟子意气风发,脚下的飞剑如流云一般,少年宛若星辰一般闪亮。
月长垣看着后面追着的弟子,拍着屁股很是嘚瑟,一旁的风冶瑕驱使着大炉子吱悠悠的跟上。
“大师兄,该还钱了。”
此话一出,被天天催债摧残的少年脸上的笑意瞬间凝固。
“臭师弟,钱钱钱,你满脑子都是钱。”
“可恶,我们师兄弟之间的羁绊还比不上那几个钱吗?”
他说的悲痛欲绝,好似对上了负心汉一般,就差抱着风冶瑕的大腿涕泗横流了。
风冶瑕冷漠的噢了一声。
“说的好。”
“快还钱吧,不然下次还得翻倍。”
欠条贴在少年的脸上,看清上面的数字,月长垣脸上都可以铲下两斤锅底灰了。
他气的跳脚,“有没有搞错,我哪借了这么多?你个黑心老板,利滚利也太不要脸了吧!”
我不知道他看到了多少数字,因为他的话不具有参考性,就算是十个灵石,这位凌霄峰大弟子也会要死要活的。
看着嚣张的弟子,巡逻队的弟子看不下去了,加速跟上。
前方的两人早已是惯犯,二人狼狈为奸,合力躲开他们的追捕,御剑超速被逮到是要罚款的。
一个铁公鸡,一个穷鬼自然是不肯妥协的,他们只会选择硬刚。
“嘿嘿嘿,你们追不上我的,下辈子吧!”
说罢掀飞路过的弟子,扬长而去,只留下被风刮飞的巡逻队弟子。
师尊看着闹事的弟子,气的吹胡子瞪眼,还嘱咐我不许跟他们一样,不然睡觉都闭不上眼。
莫名的,我很想和凌霄峰的弟子一样闹事,然后晚上趴在师尊的床边儿,看他睡觉是否真的闭不上眼。
我表面上不动声色的点头,扮演乖顺又听话的弟子,暗暗的羡慕他们。
与他们相比。
他这样的生活……好像有些略显枯燥了。
学堂枯燥乏味,我自己都想打瞌睡了。
有一天,似乎一切都不一样了。
我看到了一个脸蛋圆圆的小师妹,眼眸明亮如夜星,嘴角的笑意似乎能治愈心灵。
只一眼,我就知道她和其他弟子不一样。
至于为什么……
其他弟子都是坐在椅子上的,就她一个搞特殊,竟然坐桌上,就算我再怎么包容弟子,也不能这般明目张胆吧。
而且……她还是在第一排,我想不看见都难。
我询问她的来历。
小姑娘似乎有些不适应环境,像是松鼠一般小心翼翼。
“路子瑶,凌霄峰。”她说。
凌霄峰。
我打量了她一番,还以为是个刺头,竟然是凌霄峰的,那没事了,很合理。
凡人常说,黑色的猫代表不祥,可我总觉得她是个祥瑞。
小姑娘懒懒的,喜欢化作原型,翻着肚皮在太阳底下晒太阳,粉色的爪垫软绵绵的,像是集市上刚出锅的糕点。
我偷偷用指尖触碰过,感觉心都要化了。
看似乖巧的猫猫,更像是只桀骜的野兽,有时候脾气倔的吓人,咬着衣袖跟个倔驴似的,怎么也不肯松口。
其实在师尊的教导里,对待弟子应该一视同仁,可我的心总是微微偏向她。
人总是会偏心的。
路师妹偶尔抬头望天,眼底里散落的落寞很是扎心。
他们……都没有家。
看着她不开心,我的心里也是空落落的。
后来我离开了宗门,临走前与路师妹许下了一个约定。
“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变了就是大蠢蛋!”
点苍谷。
濒死之际,我脑中闪过许多人的身影,最让我放心不下的还是那个傻猫猫师妹,她还那么小,四个师兄不怎么靠谱,她能在危机四伏的修仙界平安长大吗?
会不会跟我一样意外死在外面,恐怕连骨灰都留不下来。
心中的执念驱使着残破的身躯起身,可我还是倒下了,孤独又绝望。
我是一个没有家的人。
现在一个人孤零零的死去好像也是一件很正常的事。
可是不行,我还有一个未完成的约定。
谁能来……
救救我。
内心竟然祈求有奇迹降临。
可根本无事发生。
没有话本子里的奇迹,我不是主角,我是被遗弃的人,苟活于世。
身躯冷的吓人,浑身血液凝固,骨肉粘连着不成样子,肥胖的蛆虫蠕动着,爬满了伤口,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自己都不能相信自己什么样子。
肯定……很恐怖吧。
会吓到路师妹。
算了,死去吧,别吓着她。
灰暗的天空宛如寒刃,我的生命也走到了尽头,我果然还是想见她一面,没有人能能帮我。
那……神明呢?
高高在上的神明会帮他吗?
我的脑中突然想到了一件事,路师妹说过。
“身处绝境,那便呼唤天道吧,祂会指引你回家的路。”
我不知道路师妹为什么会这么笃定,她好像很信任天道。
我不是很信任天道。
可我愿意相信路师妹。
剧烈的疼痛早已麻木,鬼使神差的,我祈求天道的降临。
天道在上,救救我吧,我想要再看一眼路师妹,一眼就好。
悠扬的声音在耳边回荡,宛若仙乐。
“吾的信徒,今日赐福于你,无病无灾,平安顺遂。”
石缝中开出花来。
不敢想,奇迹……
真的降临了!
带着生命力的神奇力量化作一缕缕的丝丝,暖洋洋的,好像冬日里的小太阳一样,源源不断的注入残躯。
不可思议。
我活下来了。
可……危机并没有解除。
我是魔尊的容器,是不该活下来的人。
我是堕魔的人。
他们都让我去死,我是染血的刽子手,双手永远都洗不干净。
绝望与漆黑笼罩着我,那是无法逃离的过往。
“去死,什么正道弟子?你是魔尊!”
“去死好了!你个该死的东西,明明该死的是你。”
“若不是你,我们怎么会死伤惨重!都怪你!”
不,我不是他。
我的灵魂像是一个哑巴,怎么也说不出话来,我的身躯由不得我掌控,血水从地上的缝隙中冒出,混合着骇人的魔气让人难以呼吸。
凄怨的哀鸣无处不在。
魔尊嗤之以鼻,将我镇压。
“置身于黑暗的人,可笑,你竟然也渴望光明?”
“回你的宗门,奉上你的项上人头,或者让你的的路师妹亲手杀了你嘛?”
“别傻了,渺小的蝼蚁。”
“你早就该死了。”
我只能无声的呐喊,看着“自己”染血的手一次次的崩溃,耳边的谩骂滔滔不绝。
对不起。
对不起!
对不起!!!
我不是故意的,我不想的!
一只只血手像是寄生植物一般,血水瞬间淹没了,我眼角含着泪。
我这辈子都洗不干净了。
孤独与困苦一直都在。
“对不起,都是我的错,我不该活下来的,我成为了修仙界的祸害。”
狂风四起,天幕破碎,一丝光亮落下,周围开满了生机勃勃的花,似乎还能嗅到花香。
“谢师兄,太阳晒屁股,该起床啦!”
我跪坐在冰冷的地面上,好半晌才木愣的抬头。
少女脆生生的声音宛若天籁,穿破阴霾与桎梏。
我缓慢睁开了眼,映入眼帘的是银白的发丝,是个闪闪发光的少女,她站在阳光里,明媚动人,勃勃生机扑面而来。
窗棂的阴影落在我的身上,好似黑色的囚笼,我看着路师妹,随后伸出手触碰阳光,手指冲破了壁垒,发颤的指尖感受到了暖洋洋的阳光。
是真的,不是梦。
原来被人叫醒是这样的感觉,谢雨生不知何时,早已泪流满面,泪珠打湿被褥。
阿瑶直接傻眼了,急忙关切道:
“谢师兄你做噩梦了?”
“我去找二师兄,最近又研发了新的丹药,我去抢几炉子。”说罢阿瑶便撸起了袖子,往外走,急切的想要大干一场。
“不用了。”
谢雨生站在阳光里看向窗外的弟子,抬手摸了摸阿瑶的头顶,清俊的面容带着久违的笑意,脸上的疲态一扫而空。
“梦早就醒了。”他轻轻的说。
微风正好,屋外的梧桐叶打着转儿。
见他神色如常,阿瑶才松了口气,屋外的四人疯狂摆手,比起打招呼,更像是约架。
“小师妹,姓谢的,快出来啊!你们在摸蛆吗?”
月长垣:“一起下山去魔界打劫,哦不,去争取法宝啊!”
现在他是文明人,肚子里有墨水儿。
花堰宁高贵冷艳的啧了一声,“就你聒噪,跟个大喇叭似的。”
“如何呢,又能怎?”月长垣耸耸肩。
花堰宁气笑了,恨不得掐死他。
“要不是你一剑把那几座山头都劈没了,那些法宝怎么可能都变成渣渣。”
一旁的雪华笙懒洋洋摇着折扇,捏着拳头鼓动,加油拱火。
“打起来,打起来!”
“你俩不干一架,我都看不起你们!”
风冶瑕坐在树荫下看了两眼,随后又闭上了眼,现在正是睡觉的好时候,累了。
谢雨生看着打打闹闹的几人,身上多了几分活人气儿,嘴角的笑意逐渐扩大。
我是雨信峰二弟子,是罪恶的魔尊容器,现在有了新的身份。
——天道使者谢雨生。
我的未来一片光明,我会辅佐路师妹成为这方世界最棒的天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