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这些声音只有孙权一人能听到。
“陛下,您看是否要将这阉贼的尸首拖出去?以免脏了这地方……”侍卫执军礼抱拳道。
“拖下去吧。”孙权摆手毫不在意的道,似乎是在说一件微不足道的事情。
毕竟在帝王眼中,死一个人家奴没什么大不了的,这么多年江东打了那么多仗,死了很多人,不在乎多一个少一个了。
当太医的银刀划开老宦官青紫的肚腹时,一股焦臭的黑烟喷涌而出。
尸骸的胃囊竟如烧陶般硬化,表面布满龟裂纹路。
刀尖轻触的刹那,“咔嚓”一声脆响——七枚赤红火炭滚落白玉盘,炭块在血泊中滋滋作响,非但不熄,反而烧得更艳,将盘中血浆蒸腾成腥臭的雾霭。
火炭表面的“延熙”年号在高温下逐渐剥落,露出内里刻着的微型地图。每块炭都显出一截城垣:
第一块现出建业水门暗闸
第二块勾勒武昌粮仓地道
第三块标注夏口烽燧盲区……
七炭拼合,竟组成完整的吴国防线破绽图。
最骇人的是图中央用骨粉嵌着的小字——“甲辰火起”。
当值太医壮着胆子捏起一枚火炭,指尖立刻窜起蓝焰。
火焰顺着手臂经络蔓延,在皮肤上烧出枝杈状的焦痕,细看竟是棵枯柳——与当年周瑜中箭身亡的柴桑口标志柳一模一样。
老宦官僵硬的右手突然弹起,死死扣住太医燃烧的手腕,尸牙间挤出“咝咝”气音:“都督…当心…东风…”下一刻再听却是什么也听不到了。
火炭最终燃尽,灰烬在玉盘上自动聚成坎卦。
孙权掷剑搅散,灰粒却悬浮空中重组为“未济”卦象。
忽有穿堂风过,灰卦扑向他的冕冠,十二旒玉串瞬间发黑碎裂,坠地如丧钟。
孙权掀开暗室的玄铁门,一股陈年的血腥气扑面而来。
室内无窗,唯有一盏青铜人鱼灯在墙角燃烧,火焰幽蓝,将他的影子投在墙上,扭曲如一头困兽。
案几上,天下舆图早已被炭笔勾画得斑驳不堪,五丈原的位置深深插着一支断箭——箭尾雕翎焦黑,正是当年赤壁之战时,周瑜火攻前射向曹操旗舰的火箭残骸。
孙权伸手拔下箭矢,箭镞上干涸的血垢簌簌剥落。
他以箭为刀,在“淮南”二字上重重一划,墙灰簌簌剥落,露出被刻意遮掩的绢布——
血字狰狞,墨迹未干般黏腻,指腹擦过竟沾上一缕腥甜。
他冷笑一声,袖袍一挥,扫开案上尘埃。
底下竟是一方未下完的棋局——黑子为玄铁所铸,白子乃人骨打磨。
棋盘并非寻常经纬,而是刻着长江与淮河的水脉走向。
黑子已围困白子大半,唯有一处缺口,正是夏口。
孙权拾起一枚白骨棋,指腹摩挲间,骨面浮现细如发丝的刻痕——“子明(吕蒙)误我”。
寂静中,远处那口魏国编钟忽然“嗡”地自鸣一声,余音如毒蛇游入暗室。
孙权猛然回头,却见墙上影子竟多出一道——头戴晋冠,手持羽扇,身形如司马懿,面容却模糊不清。
影子抬手,一枚黑子凭空而落,正堵住白子最后生路。
孙权暴怒,挥袖掀翻棋局。黑子坠地,竟如炭火般燃起幽绿火焰,将暗室映得鬼气森森。
火焰中,浮现出当年赤壁的战船残影,而船头立的已非周瑜,而是披着诸葛亮鹤氅的司马懿,脚下踩着鲁肃的头颅,正对他森然一笑——
“陛下,该落子了。”
………
赵广的三百死士贴着狄道城墙根潜行,靴底裹着浸油的麂皮,踏雪无声。
月光被浓云遮蔽,唯有城墙上的魏军火把偶尔投下摇曳的光斑。赵广抬头,灰蓝色的眼瞳在黑暗中微微收缩——城垛上的守军比平日多了一倍,且个个甲胄鲜亮,毫无倦色。
“不对劲。”副将低声道,“夏侯霸这老狐狸,怕是早有防备。”
赵广未答,指节轻叩腰间玉连环——那是逃跑的魏军斥候故意“遗落”的密信机关。
玉环内层刻着狄道布防图,但此刻图中标注的哨岗位置,竟与城头实际布防完全不符。
第一支火箭射向粮仓时,异变陡生。
箭矢尚未触及草垛,城头突然响起尖锐的骨哨声。
刹那间,数百支浸透火油的箭矢从城墙暗孔射出,竟在空中织成火网,将蜀军的火箭凌空拦截!
爆燃的火球如陨石坠落,照亮了城下潜伏的三百死士。
“中计!撤!”
赵广刚下令,狄道城门轰然洞开。黑压压的骑兵如潮水涌出,清一色的玄铁重甲,马披虎皮——正是夏侯霸的亲卫“虎豹骑”。
为首老将白须飞扬,手中九环大刀映着火光,第七枚铜环上还沾着前几日粮仓守卫的血迹。
“赵子龙的儿子?”夏侯霸的冷笑混在铁蹄声中传来,“且看你有汝父亲几成本事!”
赵广银枪横扫,枪尖挑飞三支袭来的弩箭。
死士们且战且退,每退十步便有七人转身断后。
最惨烈的是一名少年死士,他扯开衣甲露出绑满毒蒺藜的躯体,合身扑向虎豹骑——“百雀衣”的铁刺扎进战马眼球,毒液瞬间让十余名魏军坠马抽搐。
“小子好狠的手段!”夏侯霸有些肉痛的道。
退至安全处清点人数,三百死士仅余一百零三人。
赵广的左肩甲裂开一道缝隙,露出里面被刀气震伤的淤紫。
副将吐着血沫冷笑:“夏侯霸这是下战书呢。”
赵广望向狄道城头,隐约可见一道戴青铜鬼面的人影正俯视战场。
那人举起手,做了个割喉的动作,随即抛下一物——是半块染血的蜀军腰牌,属于三天前派出的斥候。
天光微亮时,祁山方向的烽燧升起三道烟柱。
姜维主力到了。
晨雾未散时,狄道城头的魏军哨塔突然剧烈摇晃。
守军揉着眼睛望去——地平线上,数万蜀军玄甲反射着冷光,如黑潮漫过陇西荒原。
最前方的“汉“字大纛下,姜维胯里白马踏着鼓点稳步前行,枪尖挑着一盏青灯,灯焰在朔风中纹丝不动。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