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大皇子府的每一日都让她觉得度日如年,黄新暖攥着裂帛的帕子数窗棂格影,看着菱花镜中茜色罗衫一日日褪成檐角将化的残雪。直到那日暮雨染透回廊,心腹婢子沾着紫茉莉香粉的耳语,惊醒了妆奁深处蒙尘的羊脂玉禁步。
她带着贴身的婢女匆匆上门讨要一个说法,
可是当成铉和她说:“侧妃怕是有什么误会。”她才知道这一切都是自己自以为是的鸳鸯谱。
她气的浑身发抖,可是鞭子已经不在手中,只能手指着成铉半晌说不出话来。
黄新暖指间残存的蔻丹簌簌剥落,染着凤仙花汁的指尖悬在半空,像段被风干的朱砂符咒。她发间衔珠凤钗的流苏撞得叮当乱响,晨光照射在睿王玄色氅衣上的影子,忽而碎作摇曳的树影。喉间翻涌的诘问被堵得严严实实,唯有袖口金丝牡丹纹绽出狰狞的弧度。ci
影壁后漫出的雾气沾湿了青石地砖,一双素白足尖点碎了水面上的鎏金光影。如羽裹着成铉长穿的玄色氅衣,广袖逶迤在身后恍若墨色鹤羽。日光淌过她未绾的青丝,在鸦青氅衣领口绣着的银螭纹上凝作霜色。她茫然望着满庭严阵以待的侍卫,足尖在青石板上晕开的水痕里蜷了蜷。
满庭倒抽冷气声中,成铉玄色云纹靴已碾过满地碎玉,他腰间螭龙佩与剑鞘相击的脆响惊醒了檐角铜铃。待得众人回神,那裹着玄色大氅的少女已足尖悬空被成铉抱在怀中,绣着竹纹的素锦裤脚还沾着药炉边的艾草灰。
“胡闹!”成铉用氅衣裹住她冰凉的足尖,语气却比雨前龙井更温三分。
黄新暖望着成铉指尖小心护住的素白足踝,抬眼细看他怀中女人的脸,就算如今看似大病初愈略显苍白,但她还是一眼便认出那张脸,正是那日大雁楼成铉护在身后的女子。
她踉跄后退时踩碎了满地的银杏树叶,发出春蚕啃食桑叶般的细响。她染着残朱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那抹淬着恨意的眼波已化作淬毒的银针,直刺向成铉怀中少女雪色的颈项。
“如果不是因为这病秧子……”她忽然低笑出声,鬓间点翠步摇垂落的珍珠簌簌叩击着后槽牙,玄氅衣角露出如羽足尖一抹将褪未褪的药膏痕迹,“你会不会……?”她喉间未竟的诘问都染成腥甜。
“不可理喻!”
成铉护在如羽腰后的手掌蓦地收紧,少女未绾的青丝拂过他襟前银螭纹,恍若泼墨山水里惊鸿一瞥的留白。
成铉已经不想再和这个女人有过多的纠缠。他转身时带起的剑气扫落几片银杏,金黄的叶影里,黄新暖看见自己支离破碎的倒影。
微风卷起玄氅衣角,扬起几缕迦南香,混着少女鬓间未散的安神汤苦涩,也将成铉那句“侧妃好自为之,往后余生当安稳度日。”淬成淬毒的银针,一根根钉进她缀满东珠的腰封。
黄新暖怔怔地望着他小心翼翼抱着那个女人离开的背影,一片飘落的银杏落在她的足尖,惊碎了满地自欺欺人的镜花水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