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过晚饭,李承乾出了立政殿,恰巧遇到了李治的乳母带着李治往这边来。
小小的李治见到李承乾,也不着急跑了,稳稳当当的走到李承乾面前,拱手行礼。
“大兄。”
李承乾脸上露出笑容,半蹲在了李治面前。
“雉奴来找母亲啊。”
“恩。”李治点头。
“过段时间,阿耶和母亲要去九成宫避暑,大兄也要去泾阳县庄子上了,雉奴想不想跟大兄一起去?”李承乾温声问道。
李治那双酷似长孙皇后的明亮眼眸瞬间睁大了,小脸上先是闪过一丝难以置信的惊喜,随即又努力绷住,学着大人的模样,带着点小心翼翼的求证:
“真的吗?雉奴……真的可以跟大兄一起去吗?”
“当然。”李承乾笑道:“大兄第一次去庄子上的时候,也不过比你才大一岁而已。”
李治想了想,原本上扬的嘴角又落了下去。
“可是,如果跟大兄一起去庄子上,那是不是就不能跟母亲在一起了,母亲要跟阿耶在一起。”
“虽然雉奴很想去,但是雉奴舍不得母亲。”李治低垂着脑袋,闷闷的说着。
长孙皇后站在殿门口,听着小儿子的话,心都要化了。
“母亲和阿耶要去九成宫,那里更安静,适合休养。”李承乾耐心解释,“雉奴跟着大兄,在庄子上好好玩,不让母亲操心,就是在孝顺母亲了,明白吗?”
李治似懂非懂,但“孝顺母亲”他是明白的,于是再次郑重地点头:“雉奴明白了!雉奴会听话,不让大兄和母亲操心!”
“雉奴。”长孙皇后柔声唤道。
李治闻声抬头,见到母亲,像只归巢的小雀般扑了过去,抱住长孙皇后的腿,将小脸埋在她裙裾间,闷闷地又叫了一声:“母亲……”
长孙皇后弯腰,温柔地将李治抱了起来,手指轻轻梳理着他柔软的头发:“我们雉奴长大了,知道心疼母亲了。”
“母亲也舍不得雉奴。不过呢,母亲和阿耶去九成宫,是有正事要做,需要安静。雉奴跟着大兄去庄子上,也有很重要的任务呢。”
李治从母亲怀里抬起头,眨着湿漉漉的大眼睛,好奇地问:“任务?”
“是呀,”长孙皇后笑着点了点他的小鼻子,“你的任务就是,替母亲好好看着你大兄,别让他只顾着读书忘了休息;替母亲陪着丽质阿姊,让她行医时别太累着。”
“庄子上你还有一位堂弟,叫狸奴,他比你小一岁,你可以跟他一起玩耍。”
“等你从庄子上回来,要把看到的、听到的好玩事情,都讲给母亲听,好不好?”
李治的小脸顿时亮了起来,那点离愁别绪被新奇和责任感取代。他用力点头,奶声奶气却格外郑重地保证:“好!雉奴记住了!雉奴会完成任务的!”
长孙皇后将李治放下,牵起他的小手,对李承乾说道:“时辰不早了,你也回去早些歇息,打点行装的事,明日再安排不迟。”
“是,母亲也早些安歇。”李承乾躬身行礼。
三日后。
清晨,旭日初升,大安宫门前已是车马辚辚,人影攒动。
李渊身着轻便的常服,精神矍铄,在内侍的搀扶下登上了最为宽敞舒适的御辇。
撩开车帘,望了望天色,对着车旁骑在马上的李承乾等人朗声笑道:“这天光正好,赶路不热,都利索点,咱们早些出发,晌午就能到庄子上用膳了!”
“是,阿翁。”
李承乾和李恪两人应声。
李治已经在车厢里候着,见到李渊上了马车,糯糯的喊了一声“阿翁。”
李承乾一身利落的骑射服,端坐于骏马之上,他身边稍后半个马头的位置是李恪,两人时不时的交谈几句。
另一辆装饰雅致的马车旁,李丽质正弯腰叮嘱着侍女小心搬放她的药箱和几卷医书。
从宫中带出去的医书,都是阿耶精心为她搜集的,庄子上是没有的,正好带过去,让师兄们誊抄,保存在书院之中。
队伍缓缓开动,驶出朱雀大街,一路向着泾阳县方向而去。
马车上,李治待在李渊的怀中,完全被沿途的风光吸引,小脑袋转来转去,看什么都新鲜,早已将离宫时那一点点对母亲的不舍抛到了脑后。
阳光渐渐变得强烈,但队伍行进在绿树成荫的官道上,并不觉得太过酷热。
庄子上,李复在天刚刚亮的时候就已经起身,带着家中的管事,将行宫里外又重新巡视了一遍。
“殿内的所有冰鉴,都再检查一遍,冰块也都填上。”
“厨房那里,东西都准备齐全了吗?尤其是那些河鲜,要活蹦乱跳的才行。”
“郎君放心,一早从河里捞上来的,都养在活水里呢,随时可取用。”
李复步履匆匆,穿过重重殿阁。
廊下的纱幔,池边的围杆,甚至连花园里花草的修剪。
这行宫可是耗费了两年多的时间才修成这般模样,如今一朝亮相,可一定要让太上皇满意才行。
“报——!”一名护卫疾跑到李复跟前。
“郎君,太上皇仪仗已过十里亭,约莫半个时辰后便到!”
李复精神一振,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的些许激动,沉声下令:“所有人,两刻钟后,准备迎驾!”
行宫大门外,庄内所有有头脸的管事、仆从,皆身着整洁的新衣,垂手肃立在道路两侧,鸦雀无声。
终于,官道的尽头出现了旌旗的影子和车马的轮廓,队伍渐行渐近。
李复整理了一下衣冠,快步迎上前去。
骑马在前的李承乾和李恪两人率先停下,翻身下马,来到李复面前,拱手行礼。
“王叔。”
李复见到俩熟悉的侄儿,伸手将两人扶起。
“一路辛苦了。”
李承乾笑道:“想着要来王叔这里,便不觉辛苦了。”
后方车驾停稳,李渊领着年幼的李治,踩着木质的台阶,从御辇上下来。
“恭迎陛下。”
李复带着众人行礼。
李渊虚扶一下,完全没有长途跋涉的疲惫,只是带着几分迫不及待:“行了,起来吧,你这小子,说了一切从简,你弄出这么大的阵仗,瞧着倒是热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