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个杀千刀的、瘟神转世的,你撞我作甚!这豆子是我拿回来的!你赔!你赔我豆子、赔我命!”
赵爱民站得笔直,眼神冷冷地俯视着她。他没有说话,脸上没有一丝慌张或歉意,反而多了一种令人生畏的淡漠。
“你走路不看路,反说别人?”他嗓音低沉,一字一句从喉咙里碾了出来,如同铁钉钉在门板上。
“你……你还敢顶嘴!”贾张氏咬牙切齿,忽地想爬起来揍他一拳,却又被地上的黄豆绊得一个屁股墩坐回原地,疼得直吸凉气。
门口围了人。傻柱提着菜篮子,瞪大了眼;秦淮茹站在廊下,面色复杂地看着赵爱民;一旁的许大茂撇着嘴,眼睛里却闪着看热闹的兴奋光;连平日里最懒得理人的阎埠贵也抽着旱烟走了出来,眯着眼,一副看戏的模样。
赵爱民没有理会众人,低头将那信纸折好,收入上衣口袋,然后俯身捡起一颗黄豆,指尖轻轻摩挲着那颗微潮的表面。他仿佛在辨认它的形状,亦仿佛在回忆什么旧事。
“我赔你。”他说,声音如风掠过水面,没有起伏。
“你赔?”贾张氏怔了怔,眼珠一转,立刻爬了起来,双手叉腰,“你以为几毛钱就能打发我?告诉你,这豆子我可是特意从东郊集市挑的,颗颗饱满,斤斤贵得很!还有我的腰!我的腿!你得请大夫!还得给我营养费、精神损失费、营养豆费——”
赵爱民抬头,那双眼宛若一潭死水,没有波澜:“你说个数。”
贾张氏这下被噎住了,她原本只是想借机讹点便宜,谁成想赵爱民竟不按常理出牌,不争不吵,不解释,甚至连脸色都不变。她一时心虚,脸上的横肉抽了抽,刚想张口,赵爱民忽然拔脚朝她逼近一步。
他的军靴“咯吱”一声踩在砖地上,震得贾张氏身子一抖。
他身高腿长,这一靠近,那压迫感如山如海,仿佛一头猛虎从林中缓缓走来,盯着一只颤抖的野兔。
“你不是要赔偿么?”他语气平稳,却有一丝锋利,“说吧,你是要钱,还是要命?”
此言一出,院中众人皆惊。连平日里最能起哄的许大茂都缩了缩脖子,悄悄后退半步。
贾张氏张着嘴,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她感觉脖子发凉,背后似有冷汗冒出。她突然想起早些天夜里听秦淮茹说,赵爱民曾在部队服役,那些年,听说动手如雷霆,拳脚狠得能一拳打断人肋骨。
这时候,门口传来一声响,是信鸽扑腾翅膀的声音。那信鸽在赵爱民屋顶盘旋了几圈,带着风声降落在屋檐之下,歪着脑袋看了他一眼。
赵爱民望了一眼那鸽子,又扫视了一圈围观的人,忽地笑了。
那笑不带温度,像是深夜里铁轨上的汽笛声。
“都散了吧。”
他转身,踏着黄豆走进自己的屋门,“咯吱”一声,将门关上,重重闩住。
四合院再次恢复了寂静,只留下贾张氏脸色苍白,站在一地豆子与寒风中,嘴唇嗫嚅,却再也喊不出一句话来。
贾张氏一边揉着膝盖,一边颤巍巍地站起身,嘴里咕哝着听不清的骂声:“赵爱民你等着,你敢吓唬我?我贾张氏不是吓大的……”
她灰头土脸地踩着满地黄豆回了屋,脸上的皱纹里全是愤怒的褶子。刚进门,便把门口的一张小方桌踹得“咣当”一声,碗里剩下的一点稀饭也随着动静泼洒在炕沿上。
“东旭!东旭你给我出来!”她扯着嗓子喊,一边把屋里正补衣服的秦淮茹吓得一愣。
贾东旭从里屋探出头来,脸色蜡黄,眼皮耷拉,一副刚从午觉里挣扎出来的模样。他身子骨不好,自从那年工地上落了病根后,就像一株风雨中折了梗的向日葵,直不起来了。可即便如此,贾张氏仍对他寄予厚望,在她眼里,只要东旭还喘着气,就是贾家的脊梁。
“妈,这一大早的,又怎么了?”他声音嘶哑,带着几分疲倦。
“怎么了?还不是你那赵邻居,赵爱民!那狗东西,欺负我!要不是我身子骨好,这会儿你就得去街道办给我申报丧事!”贾张氏一边说一边抹眼泪,身子斜靠在门边,像极了戏台上的老生。
贾东旭眉头一皱,慢慢坐起身:“赵爱民?他怎么欺负你了?”
“他、他往我身上撞!”贾张氏一手扶着腰,“我端着黄豆好好的从他门口过,他不避让不说,还伸腿绊我!盘子都摔了,豆子撒了一地,我膝盖也青了!还威胁我!说什么赔钱还是赔命!”
“赔命?”贾东旭一听,脸色变了,“他真这么说?”
“还能有假?你妈我眼见耳听的!院子里那么多人都看见了,傻柱、许大茂、阎埠贵……都在场!我就不信,咱们贾家在这院子里,还容得他一个外人撒野!”她越说越气,胸脯一鼓一鼓的,“东旭啊,咱不能让他这么欺负到头上来!你是男人,是我儿子,你得替我出这口气!”
贾东旭心中虽有犹豫,却也明白母亲这脾性,一旦让她觉得被人欺负了,不闹出点动静来,这事就不算完。他穿上灰布棉衣,捋了捋头发,站起身:“妈你歇着,我去找他说清楚。”
贾张氏一听,立马精神一振:“对对对!你就说清楚,不能吃这个亏!他要是不赔豆子不道歉,咱就找居委会、找街道、找派出所!”
贾东旭没吭声,只是眉头紧锁地出了门。秦淮茹在屋里没敢拦,眼神里却满是忧虑。她总觉得这赵爱民不好惹,不是那种能吃软也能吃硬的人。
院子外,阳光逐渐热烈,青石砖地上的黄豆还未扫干净,鸡在一边叼了一口又吐了出来,嫌它太硬。贾东旭踱步而来,轻轻叩响赵爱民的门。
“赵同志,在家吗?”
门内一阵沉默。
赵东旭刚要再敲,门吱呀一声打开了。
赵爱民站在门内,夹克脱了,换了一件灰蓝色汗衫,胸口鼓鼓的,似乎藏着什么东西。他脸色冷淡,没有打招呼,只是淡淡问道:“有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