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堂内陷入了良久的沉默。
风声四起，雷电交加，秦寻雪抬头望天，阴云密布的天空中，雷电如游龙般声势浩大，一道闪电划破天际，掀起一阵波澜。
秦寻雪垂眸，在一片风声中，她轻声道：“你看，变天了。”
今日是钦天监批的好日子。荣亲王府的禁闭尚未解除，但周明帝隐隐有松口的趋势，故而姜皇后召见秦寻雪时，荣亲王府门口日渐稀少的侍卫并没有阻拦。只是秦寻雪离府时艳阳高照，她拒绝了雀枝的陪同，孤身一人入了宫，不过短短一个时辰，天便像是破了个口子般，乌云密布，狂风阵阵。
姜皇后像是没听懂秦寻雪话中的隐喻，只是神态自若地起身，偏头看向秦寻雪：“既然要变天了，还望秦太后早早做好准备才是，莫要猝不及防，被雨淋湿了才好。”
自从知晓秦寻雪的身份后，姜皇后的态度便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她不再高高在上，而是真正将秦寻雪当做对手。
秦寻雪笑容依旧：“多谢姜皇后提醒。不过眼见着大雨倾盆，不如娘娘多留我在宫中些时日，待到雨小些，再将我送回去，可好？”
向来只有主家留客的道理，哪里来的客要求主家留下自己的道理？偏偏秦寻雪无所顾忌，她身份显贵，就算如今身在敌国大本营，依旧是一派气定神闲的模样。
姜皇后知晓她的底气从何而来，一时间居然忍不住怪八年前那个在战场上战败的叔父，为何要不能拿下秦景盛，反而让周明帝有了理由将兵权攥在手中，弄得如今她骑虎难下。
姜皇后虽心中抱怨，面上却和蔼如初：“这是自然。我宫中早就备好瓜果糕点，还望秦太后移步主殿。”
秦寻雪笑容粲然：“母后不必这般生疏，唤我一句儿媳也不错。”
面对秦寻雪的得寸进尺，姜皇后扯了扯嘴角，最后只是拂袖而去。
秦寻雪对姜皇后的态度不以为意。并非她狂妄自大，而是她知晓姜皇后舍不得她薛家女的身份。无论是她身上背负着的薛家血脉，还是她所成就的一切，纵然黑骑卫不在场，都足够让姜皇后留她一命。
秦寻雪摸了一下腰上未被侍卫查出的软剑，神色如常地离开了小佛堂。临走前，她回头看了一眼佛堂中摆放着的佛像，宝相庄严的佛像在阴暗的烛光下显得有几分森然，竟然显得有几分可怖。秦寻雪收回目光，神色恹恹，她果然还是不喜欢这种东西。
……
姜皇后当然不会对秦寻雪动手。虽然她确实憎恨秦寻雪，但多年的执念就在眼前，姜皇后站在周明帝身边，与秦寻雪多年隔空斗法，虽然输得彻底，但不甘中还夹杂着几分对薛家血脉的骄傲，她不会轻易杀死秦寻雪，这是她的骄傲，也是她的弱点。
秦寻雪抬起眼看了一眼坐在上首的姜皇后，饮了一口桌上摆着的茶。她不是非要压旁人一头的性子，既然还在大周境内，她自然不会喧嚣夺主。一杯茶罢了，太医院就在皇宫中，就算真有毒也不碍事。
——最多被鹂雀骂一顿便是了。
秦寻雪敛眉，压制那一缕心虚。
姜皇后没有察觉到秦寻雪的态度变化，只觉得秦寻雪当真厉害，孤身一人前来，甚至毫不犹豫地用了她宫中的茶水。这是不是代表着，她还有后招？
“敢问娘娘，可还记得照仪公主？”秦寻雪适时出口，打断了姜皇后的联想。
姜皇后知道这是秦寻雪的试探并没有贸然开口：“自然是记得的，大周上下谁不知照仪公主？”
“是吗？”秦寻雪勾起一个笑，“可是我打探到，周明帝似乎不想让人知晓他上头还有个先帝寄予厚望的嫡长女，照仪公主。”
姜皇后眼皮一抖，知道秦寻雪今日是来替照仪公主讨说法的。她并不知道秦寻雪与照仪公主的旧事，但她能察觉到秦寻雪不止是为了照仪公主而来。
“秦太后说笑了，照仪公主的身份和事迹在世家中口口相传，若是秦太后有意，三岁稚子都能讲述照仪公主的英勇之举。她为了大周的黎民百姓，毅然决然出使和亲，自然值得世家赞颂。”姜皇后打太极，混淆概念。
秦寻雪没有被她蒙骗，但也没有纠结于此。她只是淡淡地看了姜皇后一眼，唇边带着志在必得的笑容：“那你可知，前些日子京都流传得沸沸扬扬的照仪公主遗物便在我手上？”
秦寻雪最喜欢这种刺激的玩法，她最喜欢用猝不及防的自爆，换得敌人的震撼与慌乱，百试不爽。
果然，姜皇后露出了震惊的神情。姜皇后只知道秦家军和黑骑卫是秦寻雪的底牌，虽然这张底牌人尽皆知，但威慑十足。但此刻，她突然意识到秦寻雪手上握着一张名为正统的底牌，可以轻而易举推翻她这些年的努力。
姜皇后眼底有暴虐的情绪流转，她想，计划该提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