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清浩已经反复确认过,这条黑漆漆的甬道里确实没有人。毕竟探险是一回事,冒险又是另外一回事。
虽然大楚确实无聊了些,但他也不想就这么简简单单的死去。
燕檄跟着周清浩前进一段后,也没一开始那般胆小了,从怀中掏出一个火折子,轻轻往上面吹了两口气。
忽然间,一道橘红色的火焰将两人一同笼罩其中,拉出的黑影在墙上相互纠缠。
周清浩目光炯炯的看向前方,做好了随时后撤的准备,看这甬道的架势,所谓的监牢的范围可能涵盖了整座五皇寺。
这么大的排场就为了关押一个人或几个人,是不是太浪费了些?
每一次脚步落下,周清浩都会附耳在墙壁上仔细的听,确定没有机关被触发后才会迈出下一步。
原本慢行只需五分钟左右的路程,愣是花费了小半个时辰才到达。
站定在甬道的尽头,面前有两条岔路,一左一右,皆不知通向何方。
仔细的感受了一下后,周清浩知道下来之前的担心的多余的,这里虽然修建在地底,但明显有寒风顺着缝隙灌入其中,丝毫不用担心缺氧的问题。
“向左。”
二人异口同声道。
燕檄看着表情有些奇怪的周清浩,解释道:“五皇殿坐北朝南,方向没有丝毫偏差,而且罪人殿位于东南角,刚刚咱们一路北行,往右拐会离开寺庙,往左才是大雄宝殿的位置。”
既然入口设置在五皇寺内,想来最终的目的地不会偏差太远,往左会经过居民区,挖出一条通道还情有可原,若是还想建造出一处监牢,长年累月下难免会被惊动地面上的百姓。
周清浩在左右两条甬道上各摸了一下,伸出手道:“判断某件事切记不可太过自信,最好能找到一些辅证,右边通道看上去就是新凿出来的...”
说到这里,话语戛然而止。
“难不成里面的犯人已经被转移出去了?”燕檄若有思索问道。
但这个想法很快被周清浩排除了,“五皇寺香火鼎盛,每日都有不少人来上香,这种情况下想要转移出去一个人易如反掌,何必这么大动干戈。”
有个判断后,周清浩带着燕檄继续从左边深入。
但这次的通道不再是一条直线,反而左右曲折。
二人在里面绕了很久,突见前方有亮光传来。
火折子也在这时达到了自己的极限,蹿腾了两下后突然熄灭。
光明消散,黑暗再度袭来,如一张黑袍将二人紧紧裹在其中。
燕檄吓得将身子紧紧贴在周清浩后背,同时将自己的呼吸声放缓。
“害怕吗?”
“不!”
周清浩笑着摇了摇头,这姑娘的嘴可比胆子硬多了。
周清浩尽量将自己藏在黑暗中,不让通道外的烛光能照到自己和燕檄。
在距离通道口还有三丈左右的地方,二人同时停下了脚步。
周清浩闭着眼睛在心里默数,同时警惕着周围一切可疑的声音。
整整十分钟,二人没有丝毫动作,就这么静静的站着。
“你会武功吗?”周清浩忽然问道。
燕檄猛地张开双眼,疑惑的看着对方,谨慎回道:“会,大概有个五品的样子。”
“要是有人,记得保护好我。”周清浩点头道,看来这个世界,真的只有自己一个废物,早知道再来南朝前,就跟白流学两招了。
“你之前不是说自己武功盖世吗?”燕檄回想起周清浩在南朝皇宫的话,不解的问道。
“吹牛又不犯法。”
“戚,没用的男人!”燕檄鄙夷的说了一句。
周清浩牵着女子柔弱无骨的手,慢慢的走出了甬道。
外面空间不大,但也不小。
整个布置就像一处衙门的大堂。
最中间的匾额上有“幽门关”三个大字。
左右两根柱子上有一副对联。
辜负君恩,阳间人世任尔行。
永堕轮回,挖心掏肝洗罪身。
配合着周围多种锈迹斑斑的刑具,有种说不出来的阴森诡异,唯一的好消息就是这里也没有人。
周清浩继续上前,鞋底每次抬起都会留下一个泥泞的红色脚印。
大堂内桌子后摆放着五把椅子,应该对应的是五国遗族的诸位家主。
难怪会在上面修建一座寺庙,原来是想镇压罪人殿里的无数亡魂。那些五国将军们,怕是无一人能有个好下场。
“呸,这帮人窝里斗最擅长。”
“我看想复国是假,贪生怕死,担心丢掉荣华富贵才是真。”
“什么祖宗遗训,远大抱负,全都被抛到脑后了。”
燕檄一连骂了三句,还觉得不过瘾,随即又向火折子吹了几口气,想要一把火把这座监牢烧了。
不过只是徒然,火折子闪了几下后熄灭,没有给对方这个机会。
周清浩没有接话,楚国毕竟是得利者,如果不是五国遗族的掌权人胸无点墨,对手下大将更是猜忌颇深,统一之战只会更加艰苦,还不知道有多少好男儿会葬身沙场。
不说别的,就说赵国的十五万大军,若是军权一直掌握在当时的赵国天子赵铸戈的弟弟赵风手中,大楚即便打下来也得休养生息两三年,等完全消化韩赵的国力后,才会想着进攻魏国。
可惜啊,赵前太后对赵风猜忌太深,生怕对方会抢了年幼太子的位置,借着监国之权,一纸诏书将对方调回了后方,最终更是让他死守都城,为自己和太子逃往南朝拖延时间。
周清浩走到了桌子前,随手翻开一本册子。
“林远,拖延战机,杖刑八十,斩!”
“钱轻光,怯战,导致魏国连丢十五城,凌迟!”
“宋北望,督战无功,斩!”
...
一句简简单单的批语,就判了某位将军的生死。
渐渐的翻到了最后,周清浩再次看到了熟悉的名字。
“翁叔渊,守城有功,死伤太高有过,致使燕国后续战力空虚,罪不当死,每日杖刑五,直至悔改。”
最后署名的人,也姓燕。
这就有点扯淡了,大楚早就分析过当时的情景,如果不是靠着翁叔渊那种不把敌人当人,也不把自己人当人的打法,燕国只会灭亡的更快。
“燕国包括我翁叔渊内,无不可死者,如此方能求得最后一线生机。”
将册子递给了后面的燕檄,周清浩面无表情的翻开下一本。
“翁叔叔?父亲?这不可能!”燕檄没敢喊的太大声,但脸上惊愕的表情已经暴露了她的心思,“父亲说燕叔叔是国之栋梁,也是为了燕国兴复的希望,怎么可能是他签字让翁叔叔受刑的。”
周清浩面无表情的指向前方的那几张椅子,“他一个人说了不算。”
这句话当然是为了安抚燕檄才说的,当时的情况谁能说得清,表面一套,内地一套的人可太多了。
后面这本册子没有那么多的名字,只是记载了某人的受刑情况。
周清浩闭眼沉思,五皇寺的建造时间是南朝经历了草原王族的报复后。
之前为了战争,那些大人物即便为了稳定军心,也不可能动将军们。
想向草原证明忠心,以这种极端的手段来表明南朝再无反抗之力?还是单纯为了泄愤?
忽然,外面传来一阵细微的脚步声,周清浩连忙将册子放回原位,再拉着燕檄躲到一旁柱子后。
脚步声越来越近,听上去十分稳健,丝毫没有收到周围环境的影响,来人应该经常进出这里。
不好!出口!
周清浩下来的时候没有关上出口大门,这人怕是已经猜到里面进了陌生人。
燕檄也反应了过来,瞪大眼睛看着周清浩。
只见对方摇了摇头,示意她不要出声。
“施主,这地方就这么大,藏不了人的。”一句苍老的声音幽幽回荡在周围。
但在周清浩的耳中却如同炸雷。
慢慢现身,轻声道:“远山乃蛮,见过大师。”
老僧双手合十,低声念了一句佛号,“原来是乃蛮准汗,失敬失敬。”
“本汗跟梦竹无意间发现了此处,就想下来看看,大师不会怪罪吧?”周清浩每句话都在自报身份,就想让对方投鼠忌器,不会马上动手。
“阿弥陀佛,自然不会,只是这里阴暗,藏了不少脏东西,恐怕会污了准汗的眼睛。”说罢老僧眼里一道精光闪过,忽然暴起。
周清浩脚尖一点,拉着燕檄急速后退,但还是被对方掐住喉咙,死死抵在墙上。
“就连朝堂上都没见过乃蛮准汗的真面目,万一施主是假装的呢?”老僧呵呵道。
周清浩只要用的是草原的身份,向来以布遮面。
燕檄急忙道:“见空大师,他真的是乃蛮准汗!我可以作证!”
“这位女施主是?”
燕檄也顾不得身份的问题,连声道:“朕是南朝天子燕檄。”
“贫僧可从未见过女子当天子的呢,这番说辞,更加惹人怀疑!”说罢手掌继续发力。
周清浩双腿悬空乱蹬,脸色也由红转青。
燕檄急忙在身上寻找能证明自己身份的物件,但最终一无所获,出门的时候就根本没想着这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