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隆基在那天上午到下午,在花萼相辉楼三楼北面的阳台上,坐了三个多时辰。他已经决定了明日早朝上,与宰相们商议此事,如果宰相们没有反对的,他的这三个儿子就是庶人了,就再也威胁不到武惠妃和寿王了。
李隆基在太阳的余晖染红了西面的地平线时,在八护卫陪同下回了兴庆殿。
李隆基用晚膳时,坐在东殿大厅里饭桌的东侧,武惠妃坐在饭桌的西侧。面对八盘荤素搭配的菜肴,他的胃口却不是很好,就着菜吃了一块胡冰,就放下了筷子,开始喝茶水了。
武惠妃关心地问:“陛下,您多吃一些菜啊,是臣妾不好,和您说了我的处境,让您为我担心,为寿王担心,也让您对太子、鄂王、光王很生气,从而影响了您的心情,您连吃饭都吃得少了。为了您龙体健康,臣妾请您再吃一些饭菜。”
李隆基望着面前桌子上的半杯茶水说:“惠妃,明日早朝上,朕要提出废那三个逆子为庶人的事。只要三位宰相都不反对,这件事就定下来了。以后你和李瑁就可以安心地在三座皇宫,和皇城中走动了。朕在夜里,也可以高枕无忧地睡觉了。”
武惠妃用有些惊讶的语气说:“陛下,您真打算将太子、鄂王、光王废为庶人吗?没有其他办法吗?把他们三人贬为州刺史或者县令不行吗?”
李隆基和武惠妃四目相对时,被武惠妃温柔的话语,和烛光中那双湿润晶莹的眼睛所感动了。
“惠妃,你被他们逼到什么地步了,竟然还这么善良。朕知道你小心善,可是你有没有想一下,他们三人被贬为州刺史和县令,会感激朕吗?不会的,反而恨朕之心会更浓烈,将来造反是很可能的。所以你还是不要劝朕了。”
武惠妃低下头,不再说话了。
第二日在大明宫宣政殿的早朝上,李隆基说:“太子李瑛、鄂王李瑶、光王李琚,暗地里结为一党,私下商议谋害武惠妃和寿王李瑁。并且他们三人还背地里指责朕,对朕缺乏尊重。朕对他们从小关爱有加,亲自教导过他们,为他们请名师辅导陪读,就是为了让他们谦逊有礼,豁达向善,结果他们心胸狭隘,并欲要伺机谋杀武惠妃和弟弟李瑁。尤其是李瑛,朕对他倾注的心血最多,他已经是第二次犯大错了。太子两年前因私藏铠甲,被押入冷宫两个月,他出来后本来老实了不少,可是李瑶、李琚,又不停地怂恿他,一步步又将他带入了歧途。因此,朕想将这三个逆子废为庶人,他们没有一个是无辜的,都是他们自找的。三位宰相,你们对此事有何意见呢?”
站在中间一排官员首位的张九龄,双手握着笏板郑重地说:“陛下登基践二十四年了,太子、鄂王、光王始终深居宫城,时常接受陛下训诫,或者为他们陪读的学士们的教导。全天下的人都赞美陛下开创了繁荣的盛世,都称赞陛下子孙蕃昌,人丁兴旺。如今您的这三个儿子都已成人了,他们并没有很大的过错啊,陛下为何凭没有根据的举报言语,在一时愤怒之时,就要将他三个人都废为庶人呢?况且太子是天下的根本啊,不能轻易废太子啊。春秋时代的晋献公,听信了骊姬的谗言,杀了太子申生,引发了晋国三世大乱。因为汉武帝相信了江充的诬告,将太子刘据治罪,刘琚被逼率领太子宫里的属官和卫兵反抗,造成了京城的流血事件。晋惠帝就因为相信了贾皇后的诬陷,将愍怀太子废掉,导致了五胡乱华,中原生灵涂炭。隋文帝就因为听信了独孤皇后的一面之词,将太子杨勇废掉,而立了杨广为太子,导致隋朝经二世而亡。臣列举了历史上这些废太子的例子,就是要告诫陛下,废立太子的事是需要谨慎对待的啊。如果陛下一定要将太子李瑛废为庶人,臣难从命啊。”
李隆基听了张九龄这番话后,神情严肃,这一字一句说得慷慨激昂,句句在理,确实这些都是过去那些帝王犯的错,可是这与现在的情形怎么能一样呢?武惠妃并不像骊姬、江充、贾皇后、独孤皇后那样坏,或者有野心,而太子李瑛、光王李琚、鄂王李瑶,却比那些被废的太子还不可救药。
李隆基思索片刻后说:“此事容朕退朝后再好好思考一番,这事确实需要三思而后行。”
这件事不再讨论了,李隆基让朝臣们奏其他事。李隆基心乱如麻,有三个朝臣奏了三件事,他现在没有心情思考这些纷繁的政事,让三位宰相当场进行讨论,并做出了决断。
此时的朝堂上,还有一个心乱如麻的人,他就是站在中间那排官员第四位的光禄卿薛锈。他知道自己肯定也被杨洄或者武惠举报了,可能只是罪名轻,而暂时没有被惩治。
此时的李隆基已经五十一岁,考虑事情的思路已经没有年轻时清晰了,他竟然忽略了此时的朝堂上,还站着与李瑛、李瑶、李琚一党的薛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