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弥和卿沉甫一离开屋内又动起手来。
陆姩两耳不闻,雪弥虽下手没轻重,但门外有长老守护着也不敢造次。她从一只小巧精致的竹笼中倒出虫蛊,落在陆灏的合谷处。
待白色虫子钻进皮肤染着血污出来时,陆姩探向陆灏的脉搏。卿沉适才并未撒谎,陆灏体内毒素未清,受不住雪弥的力量。
陆姩在长安时蛊术不精,她一心想要逃离从而大意下毒,这才害得陆灏心脉受损,功力大减退。她很是懊悔。
陆灏见她不语,反手覆上,问道:“为何来仑州?”
陆姩拂开,不愿与他亲密接触:“侯爷冒然刺杀小河公主,就不担心乌州两位将军寻你的麻烦。”
“不行刺杀,如何见你。”他道。
他还是这般。陆姩心中喟叹,本不想与陆灏多有牵扯,可即便心中想着,身体却做出不同指令。当她将清茶随手递上的时候便觉多事,只能往地上一泼,道声:“侯爷自重。”
陆灏离她一丈之外,爱意思念成河,却见她如冷漠疏离。他柔声说道:“李家败落后我一心护你,竟忽略了你母亲的身份。早知她的来处,我便能提前知晓月灵神女有不畏烈火,逃出生天的本事。”
陆姩闻言不语。
“你是不凡神女,我却是个俗人。那日见你坠进火里的模样,像是烙铁刻在我眼底,夜夜睡不稳时便灼得生疼。”
他受烟尘障目之痛,她受火海分鸳之殇,皆是千锋碎玉穿膛,万砾焚心蚀骨。
陆姩不能去解释,也无法解释。
“姩姩,你可知看着最在乎的人受罪,比自个儿遭罪更痛十分。”
“侯爷,浮生莫争渡,轻舟且行,且珍惜。”
面对他的攻势,她一直在后退。
陆灏与之凝视,即道:“我争与不争,结果都是一样的。阿尔赫烈手段高明,将我大父丢失的边关堪舆图归还,换以蛮夷暗桩手册平定长安风波,就算我们没有去尚林苑,你亦会以另外一种方式离开我。一个匈奴人将所有人都玩弄于股掌之间,你与这样的人同行,我又如何不争。”
看着陆姩神色,她是都知悉的。
陆灏对于他们之间的深度关系感到不安,而令他心寒的则是陆姩接下来的话。
“我初以为侯爷为君赤忱,如今一看不过是枯骨垒阶之欲。镇北侯府蓄谋已久,图的是九五之位,你们种下野心的种,收的必是乱世的果。右将军剑锋所向非至尊高位,非金戈铁马,他与你们不同,他求的是天地一心,万物平和。”
陆灏掌心微蜷:“阿尔赫烈以堪舆图向我大父示好,以此等待机会搅乱长安,打破西境秩序,他求的亦不过是生杀之权,这是哪门子的平和?你到此的目的难道不是为了困住我,从而解决长安势力对于东宫的挟制?姩姩,你应当知晓朝堂多诡谲,莫要被萧明月与阿尔赫烈所利用。”
“于你眼中,我到底不过是一个只知攀附的陵苕罢了。”陆姩故意曲解他的意思。
“你不是这般人。我只是不想你再卷入这场风波之中。”那种生离之痛,他无法再承受第二次。他又道,“如今东宫式微,霍起远在边关,四皇子有我大父策应,必然会联手将其除之,这天迟早要变。”
“你们这般对待储君,可是也要除之?”陆姩自幼便知长明王与镇北侯的图谋,但是她对于陆灏始终捉摸不透,“兄长……也想坐那至尊之位吗?”
这声兄长唤的百转千回。
“那个位置本该就属于我。”陆灏的回答从未这般坚决。
“我的母亲是月灵州神女,在家国部族的危亡之际选择嫁给一名汉将。世人对于她的选择多有议论,只有我清楚,我的母亲为保南道安宁,愿以一生止戈。可最终,她寻得庇护之所未能长久,战争从未消失,战争就是我的父亲埋葬母亲,再与我死别。”
“你与你母亲不同,我亦不会让你步入她的后尘。”
“我与母亲心意一致,她与父亲不同道,我与你亦不同路。月灵族只想寻得一处平安之所,不想参与任何纷争。泰安侯,我不祈求你的帮助,只希望你能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