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过了改革方案的事，陆以轩随口问道：“秦总知不知道公司里最近有哪些空岗？”
虽然陆以轩没有明说，但意思已经很明显了。
陆以轩想要换一个部门工作，但不想继续当普通职员，不然也不会问有没有空岗了。
如果只是普通职员，多陆以轩一个也不算什么，他只是进去待上一段时间，来去都不会影响正常工作。就像绩效考核科，陆以轩也就待了两个月而已。
不过这些事秦朗还真不是很清楚，得问过人资部的周毅才行。
秦朗思考了片刻，拿起桌上的电话打给了周毅。
此时，周毅的办公室里还有一位客人，不是别人，正是和他相熟的凌海。
凌海原本是过来找周毅谈工作的，结果几句话就说完了。手头上的工作不多，凌海便留下来跟周毅闲聊了起来。
电话响起，周毅看了一眼，眉头一挑，对凌海说道：“是秦总。”
周毅拿起电话：“秦总，您找我？”
秦朗问道：“公司最近有几个主管以上的空岗？”
秦朗刚说完，周毅就已经领会到了其中的深意。这句话他实在太熟悉了，秦朗这是又要往公司里安排人了。
周毅也没有多想，想多了他也做不了主，还是别自寻烦恼了。
周毅就是做人事工作的，公司有多少空岗，他心里十分清楚，所以想也没想便答道：“企划部活动策划科的主管下周一会调到总公司。市场部市场调研科的主管升任市场部副经理，按计划下个月月初上任。目前主管级的空岗只有这两个。”
提到市场部，凌海很自然地有了反应，盯着桌上的电话，眉头轻皱，开始思考起来。
秦朗没有再说什么，应了一声，便挂断了电话。
周毅放下电话，笑着调侃道：“看来你们市场部又要进一尊大佛了。”
凌海有些了然，摇摇头道：“又不是没伺候过，有什么好怕的？”
公司高层安插关系户这种事的确算不得稀罕，不过凌海却有一种没什么根据的预感，这一次也许不那么简单了。
……
秦朗把周毅的答复转述了一遍，陆以轩听到有两个岗位，心思一动，想到了一个人。
沉思片刻，陆以轩没有继续空岗的话题，而是跟秦朗提起了他想到的那个人。
“秦总，你对我那个堂兄……嗯，就是陆以阳，你对他怎么看？”
陆以轩的跳跃性有点大，秦朗愣了一下，这才反应过来。
陆以阳是陆天盛在世时，亲自安排到秦朗身边学习锻炼的，如今已经有一年多的时间了。
秦朗对陆以阳的印象还是不错的，给他担任秘书这段时间，各种表现可圈可点。
秦朗也没有藏私，该教的不该教的，反正是都教了。
只不过陆以阳性格开朗、行事光明正大，跟秦朗的路数有些犯冲，所以只把他的本事学去了一半。
商场如战场，都讲究一个“奇正结合”。
秦朗正是这么一个“奇正皆通”的商界高手。
但在陆以阳看来，所谓的“奇”不过是一些下三滥的手段。小公司才需要为了生存不择手段，而像天盛集团这种体量的大公司，不可能说倒就倒，口碑声誉的重要性已经大过了生存。此时若再用那些不怎么光彩的手段，短期内可能奏效，可一旦曝光了，反而会对公司造成巨大的损害，犹如饮鸩止渴。
所以秦朗的“奇正之术”，陆以阳只把“正”学了个七八分，“奇”却从未用心学过，未来也不大可能会用。
只是这个时候，陆以轩突然问起陆以阳，到底是什么意思？
秦朗脑子转得很快，所以并没有停顿太久，便开口说道：“以阳是你爸亲自安排到我身边的，想让我带着他锻炼锻炼。说起来以阳给我做秘书也有段日子了，总的来说，以阳还是不错的。年轻，有干劲儿，性格也很开朗。当然了，以阳的商业天赋也是不错的，是个可造之材。”
陆以轩笑道：“他就没什么缺点吗？”
秦朗点头道：“是人就会有缺点，以阳当然也不例外。以阳行事太过磊落，不屑于使用那些偏门的手段。以普世的价值观来看，这当然是很好的品格。但如果是在商界打拼，这个优秀的品格反而会成为束缚他的枷锁。如果遇上那种完全不讲规矩的竞争对手，他会被人家玩得毫无还手之力。”
对于秦朗的观点，陆以轩认可大部分，但也不是全盘接受。
公司规模决定了经营的策略，经营策略又反过来影响着公司能有多大的规模。
一个人所处的位置决定了他的格局，而一个人具备怎样的品格，又反过来影响了他能站到什么样的位置。
如果想站得更高、走得更远，陆以阳的品格才是正确的。
但是在陆以轩看来，陆以阳对“奇正之术”的理解显然是片面了。
打仗讲究“奇正结合”，商业竞争同样如此。
《孙子兵法》有云：“凡战者，以正合，以奇胜。”
“奇术”并非就是下三滥的手段，而是一种灵活创新的手段。
以“正术”未必不可胜，但是很显然，“奇正结合”效果会更好，掌握“奇正之术”也能在竞争中更加游刃有余。
当然，也有另一种可能，秦朗的“奇术”的确就是不择手段，所以陆以阳才会看不上。
陆以轩也听说过，秦朗的路数一向很野，只不过他非常善于把握“度”，分寸感很好。所以这么多年下来，秦朗在商业竞争中鲜有失手。
秦朗的能力是父亲也认可的，不然他也坐不上天盛地产总经理的位置。
陆以轩当然也不会质疑秦朗的能力，他只是还有些看不清秦朗的立场而已。
陆以轩站起身，绕过办公桌来到窗前。
秦朗的办公室位于最高层，从这里看出去，视野非常开阔。
陆以轩背对着秦朗说道：“你再重新物色一个秘书吧，让陆以阳去市场部市场调研科。”
秦朗坐着没有起身，大脑飞快地思考着。
秦朗早已在心中把陆以轩提升到了一个很高的位置，陆以轩的手段也许还谈不上高明，但很显然，他是在谋定而后动，每一个决定都是经过了深思熟虑的。
陆以阳从总经理秘书“流放”到市场部，这背后必然还有着陆以轩更多的思虑。
不过陆以轩既然已经做出了决定，并且用一种平静却不容拒绝的语气说了出来，秦朗当然不会反对，更不会刨根问底，追问其中的缘由。
陆以轩继续说道：“企划部那个主管的位置留给我，下周我会上任。我走后绩效考核科的人手可能会不够用，你让周经理安排招人吧。”
秦朗站起身，点头道：“我会通知周毅安排的。”
“嗯，就这样吧。”陆以轩说罢，转身离开了秦朗的办公室。
目送着陆以轩离开，秦朗眉头轻皱，然后拿起了电话。
……
周毅的办公室里，电话再次响起。
周毅看了一眼来电显示，对着还没离开的凌海说道：“看来有结果了。”
凌海摇了摇头，没怎么放在心上。
周毅接起电话，“秦总，是我……市场部吗？……嗯，知道了……企划部的空岗也要安排？……嗯，好的……明白……”
看着周毅眉头越皱越深，凌海也不禁跟着有些紧张了，电话里秦朗说了些什么他也听不到，只能看着周毅干瞪眼。
片刻后，周毅放下电话，沉吟不语。
等了一会儿，见周毅还是不说话，凌海忍不住问道：“秦总都说了什么？”
周毅抬眼看了下凌海，表情严肃道：“说什么来什么，你们市场部还真去了一尊大佛！”
“是谁啊？”
“陆以阳……”
“我靠！”
换成是陆以轩凌海都不会如此惊讶，以至于爆了粗口。
过去凌海的立场并不清晰，有些倾向于中立派。但是现在形势已经发生了变化，尽管凌海和陆以轩都没有开口明言，彼此的心思却已经是心照不宣了。
陆以阳是陆天雄的儿子，而陆天雄跟陆以轩的立场又是天然对立。所以要用一个什么样的态度来对待陆以阳，就很考验凌海的智慧了。
见凌海一副沉思的模样，周毅说道：“秦朗在电话里没有多说，不过他并不是只安排了陆以阳到市场部，还有我们人资部的那个林轩，调到企划部当主管了。另外，秦总还让我安排给绩效考核科招人。”
周毅不知道“林轩”就是陆以轩，凌海却是知道的，他有心提醒一下这位老友，想了想却又没敢造次。
如果不是学校里的那次巧合，凌海现在肯定也不会知道“林轩”就是陆以轩。哪怕因为凌安雪的缘故还会跟陆以轩产生一些交集，陆以轩肯定也不会主动说出来的。这就说明陆以轩并不想让太多人知道他的真实身份。
陆以轩化名进入公司，隐藏身份低调行事，肯定不是在过家家，必然抱有某种不可言说的目的。
如果陆以轩的真实身份从凌海这里泄露出去，他肯定不会有好果子吃，到时候凌安雪跟陆氏兄妹的那点香火情也未必顶用。
凌海许久没有说话，周毅不知道他的心事，自顾自道：“这个林轩据说是杨天译的小舅子，也不知道是真是假。不过他进公司的事倒是秦总打的招呼，就算跟杨天译没有关系，这背景也够硬了。”
凌海听着周毅的自说自话，一脸的纠结，想点破又顾虑重重，不点破又担心周毅哪天再冲撞了陆以轩。
被周毅这么一打岔，凌海也把陆以阳的事给忘了，满脑子都在想着陆以轩。
又闲聊了几句，凌海便离开了周毅的办公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