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继琛的书房里,那场关于并购草案的无声交锋,如同在平静湖面投下了一颗石子,涟漪持续扩散。
他没有戳破慕苡晴那近乎本能的、精准的商业嗅觉,但自此之后,他看向她的目光里,探究与兴趣如同暗火,燃烧得愈发炽烈。
他开始更加刻意地将她带入他的世界,以一种看似随意,实则步步为营的方式。
几天后,封继琛手下一位负责欧洲市场的高管前来汇报工作,议题涉及一个棘手的跨国合作项目,对方是出了名难缠的老牌家族企业,谈判陷入了僵局。
封继琛听着汇报,手指在扶手上轻轻敲击,目光却时不时掠过安静坐在窗边看海的慕苡晴。
高管汇报完毕,书房内陷入沉思的寂静。
封继琛忽然开口,声音平淡无波:“你觉得,对方迟迟不肯在核心技术共享上让步,根本原因是什么?”
这个问题,像是在问高管,又像是在问空气。
高管愣了一下,谨慎地回答:“我们认为,是他们倚仗技术壁垒,想要攫取更大利益……”
就在这时,一直沉默的慕苡晴,似乎被窗外一只掠过的海鸟吸引了注意力,无意识地轻声喃喃,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怀璧其罪,亦怕引狼入室。”
她的声音很轻,带着一种置身事外的飘忽,仿佛只是随口感慨。
然而,这句话,却像一道闪电,瞬间劈开了封继琛脑海中的迷雾!
怀璧其罪!引狼入室!
是了!对方并非单纯贪婪,而是恐惧!
恐惧封继琛这边过于强大的资本和渗透能力,一旦核心技术共享,他们赖以生存的根基可能会被逐步蚕食、吞噬!
所以他们宁愿放弃部分市场利益,也要死死守住技术底线!
封继琛猛地看向慕苡晴,眼神锐利如鹰隼!
她依旧望着窗外,侧脸恬静,仿佛刚才那句话只是他的幻觉。
但封继琛知道不是。
他的心脏因为某种激越的情绪而剧烈跳动起来。
这不是巧合!一次或许是偶然,两次、三次……她那看似无意的只言片语,总能精准地切入问题的核心,其眼光之毒辣,角度之刁钻,远超他手下那些所谓的精英!
他挥手让不明所以的高管退下。
书房里只剩下他们两人。
他走到她面前,阴影将她笼罩。
他没有像上次那样逼迫她,只是深深地、带着一种近乎贪婪的探究凝视着她。
“你到底是谁?”他低声问,声音里带着他自己都未察觉的沙哑和……一丝难以言喻的兴奋。
他感觉自己像是在挖掘一座无尽的宝藏,每一次触碰,都有新的惊喜。
慕苡晴缓缓转过头,对上他灼热的目光,眼神依旧清澈,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茫然和无辜:“什么?”
她将那份属于这个世界的、普通女子的外壳披得严严实实,将自己灵魂深处那些智慧和经验,隐藏得天衣无缝。
封继琛看着她这副模样,忽然低低地笑了起来。
笑声从胸腔震动发出,带着一种发现猎物的愉悦和势在必得。
“没关系,”他伸出手,这次没有捏她的下巴,而是用指背,极其轻柔地拂过她的脸颊,动作带着一种奇异的珍视,“我不急。我们有的是时间。”
他有足够的耐心,一层一层,剥开她伪装的外壳,直到将她最真实的、璀璨夺目的内里,彻底据为己有。
随着慕苡晴偶尔展露的“灵光”越来越频繁,在她刻意控制下,依旧稀少而隐蔽,封继琛想要彻底拥有她的念头也愈发强烈。
这种拥有,不仅仅是身体和情感的囚禁,更是一种名分上的、社会意义上的绝对绑定。
那个横亘在他们之间的、名为“江御”的障碍,变得愈发刺眼。
他开始在细节上,更加明确地彰显他的所有权。
他命人将主卧旁边那间小房间彻底改造,与主卧打通,扩大了衣帽间,并将慕苡晴所有的物品都移了过去。
他没有询问她的意见,只是用行动宣告——这里,才是她应该停留的地方。
他送她的珠宝,不再是单纯的价值堆砌,而是开始挑选一些带有明显“归属”意味的款式,比如镶嵌着他名字缩写的胸针,或者设计成锁链与玫瑰缠绕形态的手链。
慕苡晴收到时,只是沉默地看了一眼,便让佣人收了起来,从未佩戴。
封继琛也不强迫,只是眼神愈发深邃。
他带她出席的商业酒会,规格越来越高。
在那样的场合,他不再让她像从前一样游离在边缘,而是始终将她带在身边,手臂占有性地揽着她的腰,向所有投来目光的人,无声地宣告着她的身份——他封继琛的女人。
慕苡晴穿着他挑选的、符合她清冷气质的高级定制礼服,妆容淡雅,如同月光下绽放的白玫瑰。
她安静地待在他身边,应对着各色人等的寒暄和打量,举止得体,姿态从容,那份融入骨子里的优雅和气度,甚至隐隐压过了在场许多所谓的名媛贵妇。
有人暗中猜测她的来历,也有人试图与她攀谈,探寻她与封继琛的关系。
慕苡晴始终保持着恰到好处的距离,言辞简洁,既不热络,也不失礼,让人捉摸不透。
封继琛将这一切看在眼里,心中那股混合着占有欲和骄傲的情绪愈发汹涌。
他的苡晴,合该站在这样的高度,与他并肩,接受众人的仰视。
而那个远在千里之外、名不正言不顺的“丈夫”,简直是对他,也是对她的亵渎!
酒会中途,封继琛被几个重要的合作伙伴缠住交谈。
慕苡晴得以暂时脱离他的掌控,走到露台透气。
晚风带着凉意,吹散了她鬓边一丝碎发。
她倚着栏杆,望着脚下城市的璀璨灯火,思绪有些飘远。
这样的场合,她经历过太多。
仙门大典、宫廷夜宴、星际联盟峰会……扮演过各种角色,周旋于各色人之间。
如今,不过是换了一个场景,换了一个需要应付的“主角”罢了。
“慕小姐?”一个略显轻佻的男声在身后响起。
慕苡晴回过神,转身,看到一个穿着花哨西装、眼神带着毫不掩饰惊艳和贪婪的年轻男人。
她认得他,某个暴发户的独子,靠着家里横财挤进这个圈子,风评不佳。
“久仰慕小姐芳名,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男人凑近一步,目光在她脸上和脖颈间流连,带着令人不适的黏腻感,“不知道有没有荣幸,请慕小姐喝一杯?”
慕苡晴眉头几不可查地蹙起,后退半步,拉开距离,声音清冷:“抱歉,不熟。”
男人却不依不饶,又逼近一步,脸上堆着自以为迷人的笑容:“喝一杯就熟了嘛!封总那边一时半会儿结束不了,慕小姐何必……”
他的话还没说完,一只骨节分明、带着凛冽寒气的手,重重地搭在了他的肩膀上,力道之大,让他瞬间痛呼出声!
“她说不熟,你没听见?”
封继琛冰冷的声音如同来自地狱,在男人耳边响起。
他甚至没有看那个男人,目光直接落在慕苡晴身上,带着一丝未散的戾气和绝对的占有欲。
那男人吓得魂飞魄散,脸色煞白,结结巴巴地道歉:“封、封总!对、对不起!我、我这就走!这就走!”
说完,连滚带爬地逃离了露台。
封继琛这才将目光转向慕苡晴,眼神深邃,里面翻涌着压抑的怒火和一种更深沉的东西。
他伸出手,不是碰她,而是将她被晚风吹乱的那丝碎发,轻轻别到耳后,动作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亲昵。
“以后离这些垃圾远点。”他低声说,语气带着命令,却又隐含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维护。
慕苡晴看着他,看着他眼底那毫不掩饰的、因为她而被触怒的狠厉,以及那笨拙却真实的维护姿态,心中那根紧绷的弦,似乎又被拨动了一下。
她没有说话,只是微微偏开了头,避开了他过于灼人的视线。
封继琛看着她微红的耳尖和那细微的躲避动作,心中的怒火奇异地平息了些许,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加汹涌的、想要彻底征服和拥有的渴望。
他揽住她的腰,将她带回喧嚣的宴会厅,姿态强势,不容拒绝。
自酒会之后,封继琛想要慕苡晴离婚的念头,几乎成了执念。他开始在各种场合,更加露骨地暗示。
他会指着杂志上某场世纪婚礼的报道,状似无意地评论:“排场尚可,但新娘的珠宝俗气了。”
然后目光意有所指地看向慕苡晴。
他会带着她去挑选珠宝,直接让设计师拿出婚戒款式,让她试戴,并评价:“这个切割不够好,配不上你。”
他甚至在一次晚餐时,直接切入了主题。
他放下刀叉,看着对面安静用餐的慕苡晴,声音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度:“苡晴,和江御离婚。”
这不是商量,是通知,是最后通牒。
慕苡晴握着刀叉的手顿了顿,然后继续切着盘中的食物,动作依旧优雅,没有抬头,也没有回应。
仿佛根本没有听到他的话。
封继琛的眸色瞬间沉了下去,周身的气压骤然降低。
他盯着她,一字一句地重复:“我说,和、江、御、离、婚。”
慕苡晴终于抬起头,看向他。
她的眼神很平静,平静得近乎残忍。
她没有愤怒,没有恐惧,也没有妥协。
那眼神仿佛在说:你可以囚禁我,威胁我,但这件事,没有商量。
她轻轻放下刀叉,拿起餐巾擦了擦嘴角,站起身:“我吃饱了。”
然后,转身离开了餐厅,留下封继琛一个人,面对一桌精心准备却瞬间失去温度的菜肴,和他那几乎要冲破胸膛的、混合着暴怒与挫败的火焰。
她又缩回了那层坚硬冰冷的壳里!用沉默作为最有力的抵抗!
封继琛猛地一拳砸在餐桌上!杯盘震颤,发出刺耳的声响。
为什么?为什么她宁愿守着那个名存实亡的婚姻,守着那个连保护她都做不到的男人,也不肯给他一个名分?!
他不懂,也无法理解。
然而,暴怒之后,看着那扇她离开的门,封继琛心中涌起的,除了不甘,还有一种更深的、连他自己都不愿承认的恐慌。
他感觉到,即使他拥有了她的人,即使她偶尔会流露出让他心悸的智慧和让他心软的脆弱,但在她内心深处,始终有一块领域,是他无法触及的,是属于那个叫江御的男人的。
这种认知,让他烦躁,让他愤怒,也让他……更加不肯放手。
他开始变本加厉地对慕苡晴好,也更加频繁地、不厌其烦地在她面前提起离婚的事情。
有时是诱哄,有时是威胁,有时是带着压抑怒火的命令。
慕苡晴始终保持着沉默。她像一颗被投入深湖的石子,表面平静无波,内里却承受着巨大的压力。
她知道封继琛的耐心是有限的,他的偏执和疯狂随时可能再次爆发。
但在这一次次的交锋与拉扯中,她对他这个人的感知,也愈发复杂。
他的强势、他的偏执、他的不择手段,都让她警惕和抗拒。
但他偶尔流露出的、与她智力交锋时的兴奋与欣赏,他笨拙的维护,以及那深藏在疯狂之下、似乎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害怕失去她的恐慌……又让她无法将他与纯粹的恶魔划上等号。
月光透过窗户,洒在慕苡晴清冷的侧脸上。
她抚摸着脖颈上那条封继琛强行给她戴上的、镶嵌着稀世粉钻的项链,冰凉的触感让她清醒。
前路依旧荆棘密布,那个名为“离婚”的议题,如同一座即将喷发的火山,横亘在她与封继琛之间。
而她,必须在维持人设、保护至亲与应对这个越来越难以捉摸的“囚禁者”之间,找到那条如履薄冰的平衡之路。
情感的涟漪已然荡开,理智的博弈仍在继续。
这场无声的战争,远未到结束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