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开泰闭上眼睛。
一边是相伴二十多年的发妻。
一边是整个秦家的百年基业。
这个选择,其实没有选择。
他睁开眼,眼中已经和有了抉择,“我愿意,清远能侍奉小姐,是他的造化,是秦家的荣幸。”
这句话像最后的判决,击碎了原身最后的希望。
“秦开泰!你不是人!”她嘶吼,声音已经微弱下去,却仍拼尽最后力气,“那是你儿子,你亲儿子,你就这么把他卖了?为了你的荣华富贵?”
她又转向苏妩的方向,空洞的眼眶瞪着,,“妖女!你这个蛊惑人心的妖女!你不得好死!”
苏妩眯起眼睛。
这一次,她没有立即惩罚原身,而是看向秦开泰。那双银眸中流转着审视的光,似乎是在衡量秦开泰的忠诚,衡量秦家的价值,衡量这个家族是否还有存在的必要。
而秦开泰的忠诚,就意味着秦家将来的富贵。
秦开泰读懂了那道目光。
他猛地起身,几步走到原身面前,蹲下身,却不是搀扶。
他的声音冰冷而陌生,“你我夫妻二十八年,我自问从未亏待过你,秦家待你不薄,你却一次次挑战底线,今日你冒犯小姐,罪不可赦,从今往后,你不再是我秦开泰的妻子,不再是秦家的主母。”
他顿了顿,一字一句道:“我们离婚。”
原身愣住了,尽管看不见,她还是望向丈夫声音的方向,脸上的表情从愤怒变成难以置信,最后变成彻底的绝望。
秦开泰站起身,不再看她,而是转向苏妩,深深鞠躬:“小姐,她与我秦家再无瓜葛,她的言行,皆是她个人所为,与秦家无关。”
说完,他又看向秦清远,眼神严厉。
那意思再明显不过了——让秦清远也表态。
在这个关键时刻,任何犹豫都可能会被苏妩解读为不忠。
秦清远浑身颤抖。
他看着地上奄奄一息的母亲,那个曾经总是打扮得体、笑容温柔,会在深夜为他煮一碗面的母亲,如今成了一个双目空洞、衰老不堪的老妪,被父亲当众抛弃。
“妈……”
他的声音在颤抖,“早就劝你了,不要冒犯小姐,现在我也没有办法了,你快、快跟小姐求饶吧……”
最后几个字,他说得轻不可闻,几乎要被自己的羞愧淹没。
丈夫和儿子都在苏妩的威压下放弃了自己,原身的精气神彻底没了。
她不再嘶吼,不再挣扎,只是悄无声息地瘫软在地,只剩下微弱的喘息,像一盏即将熄灭的油灯。
苏妩终于满意了。
她似乎很享受这种冒犯自己的人得到众叛亲离的下场的感觉。
她放下茶杯,杯底与茶几轻轻碰撞,发出清脆的响声。
这声音在寂静的大厅中格外清晰,像是某种宣告。
她转身,向门外走去,白色裙摆拂过光洁的地面,没有一丝声响。
周延紧随其后,经过秦清远身边时,看了他一眼:“还愣着干什么?跟上小姐。”
他的语气平淡,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还有一种隐隐的优越。
就差在脸上写“你能侍奉小姐身边是你几辈子修来的福气”了。
秦清远最后看了一眼地上奄奄一息的母亲,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他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再睁开时,眼中只剩决绝。
他站起身,跟在了周延身后。
三人如入无人之境,穿过跪伏的人群,消失在门外。
他们的脚步声渐渐远去,最后完全消失,只留下大厅里一片死寂和满地的卑微身影。
足足过了好几分钟,才有人敢动。
秦开泰颤巍巍地站起来,双腿因为久跪而发麻。
他踉跄了一下,扶住身边的椅子才站稳。
此时他脸色苍白如纸,额头上冷汗涔涔,缓了很久才缓过来。
随后,他看着地上那个衰老得如同老妪、双目空洞、奄奄一息的原身,眼中闪过复杂的情绪:恐惧、厌恶、难堪,最后都化作一声长叹。
“来人,”他的声音疲惫不堪,仿佛一下子老了十岁,“扶夫人回房,请医生……”
这句话刚说完,窗外突然亮起一道刺目的白光。
“轰隆!”
一道惊雷毫无征兆地劈下,不偏不倚,正好劈在秦家主宅的花园里,距离大厅不过二十米。
雷声震耳欲聋,整栋复古的老式宅子都在颤抖,玻璃窗嗡嗡作响。
秦开泰吓得倒退两步,心脏狂跳。
他瞬间明白过来。
苏妩还没走远,或者说,她根本不需要在附近就能知道这里发生的一切。
这道雷是警告,是对他刚才那句扶夫人回房的警告。
原身对苏妩的冒犯,在苏妩心里已经是死罪了。
如果他还不尽快做个抉择,整个秦家都要被连累。
秦开泰的脸色由白转青,由青转黑。
“来人!”他再次开口,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近乎狰狞的决绝,“把她……丢出去!”
大厅里响起一片倒吸冷气的声音。
几个旁系长辈欲言又止,但看到秦开泰铁青的脸色,又想起刚才那道惊雷,最终还是闭上了嘴。
下人们面面相觑,谁也不敢动。
“没听见吗?”秦开泰咆哮,“把她丢出去!从今往后,她不是我秦家的人!她的死活,与秦家无关!”
这一声咆哮用尽了他所有力气,喊完后,他颓然坐倒在椅子上,大口喘息。
下人们这才敢上前,小心翼翼地将原身抬起来。
她轻得吓人,仿佛只剩下一把骨头,曾经丰腴的身躯如今干瘪如柴,旗袍空荡荡地挂在身上,像套在骷髅架上的布料。
被抬走时,她已经说不出话,只有嘴唇微微翕动,像是在诅咒什么,空洞的眼眶朝着天花板,暗红色的血痕在脸上干涸,如同两道凄厉的泪痕。
秦家人陆续站起来,每个人脸上都写满恐惧和后怕。
他们庆幸刚才冒犯小姐的不是自己。
庆幸自己还活着。
庆幸秦家暂时保住了。
“今日之事,”秦开泰靠在椅背上,闭着眼睛,声音沙哑,“任何人不得外传,若有泄露,家法处置,逐出秦家。”
众人默然点头,无人敢反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