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忧城的镇守出面,是想搞清楚现在是什么情况,如今混乱的局面,再继续下去确实容易出变故,倒不如先休战,把人撤回来。
城门楼上,镇守就问起了傅南竹,陇骑兵的统领也来到了忘忧城。
但傅南竹又不好明说。
说白了,他休战是私人原因。
虽然他没有背叛大隋,甚至也还没有背叛陈符荼,可这事好说不好听。
他不能指望所有人都能感同身受,宁十四是他的徒弟不假,更是如同他的亲生孩子,就像第一次怀疑陈景淮的时候,哪怕当时便有证据,他也很难报仇。
毕竟他们一个是君,一个是臣。
虽然现在陈符荼也是君,可若登基的事有问题,那他自然就不算是君。
所以傅南竹只能拦住陈重锦,休战是为了避免无谓的牺牲,要么证实陈符荼的确有罪,且宁十四的死也有他的参与,要么证实陈重锦的话是谎言,他才能坚定的做出选择。
无论旁人能理解或不能理解,傅南竹都要得到个真相。
错在陈符荼,他不仅能借此为宁十四报仇,也能依着隋高祖皇帝的规矩,拨乱反正,若错在陈重锦,他自然豁出命的竭力一战,就算打赢了,他也愿意在陈符荼的面前请罪赴死。
没有什么人是能时刻保持理性的,傅南竹要按自己心里的想法行事,且愿意承担所有的后果,但既然不够理性,自是也不会想能否承担得起。
就在他考虑是否亲自回神都询问陈符荼的时候,乌啼城主、张止境率领着武神祠的武夫以及数万的神都鳞卫到了战场。
而渐离者新的情报也送到了陈重锦的手里。
他得知了神都的布局。
明确了张止境与乌啼城主是陈符荼能拿出来的最强战力。
他当即转头看着杨砚问道:“外高祖,胜算几何?”
杨砚说道:“重伤未愈的张止境不足为虑,乌啼城主也只是我的手下败将,我的力量处在最巅峰,所以有自信对付他们两个。”
陈重锦说道:“那我就放心了。”
后续的队伍将绕过忘忧城直抵神都,或者说有须椭军在的麓山,因为绕远,自然需要些时间,正好能把骁菓军、陇骑兵的主力都牵制在这里。
那辆马车已经不见,除了少数的渐离者,剩下的都已分散越过了忘忧城,只要解决在抵抗的须椭军的将领,站在己方的须椭军,就能彻底掌控麓山。
然后奇袭神都。
陶惜也已经去了麓山。
倒不是说陈重锦多么信任渐离者,目前为止他们确实出力很多,无论藏着什么目的,当下应该不会出什么差错。
忘忧城前的人很多,大举的调动自然会被发现,但少数的人离开能做到无声无息,所以陈重锦就下令让修为高的都撤出此地,前往麓山,也算有个保障。
杨砚走到了阵前。
张止境回眸瞧了眼忘忧城前的大军,双方为何没打,他并不怎么在意,其实只要解决了杨砚,陈重锦就毫无胜算,那么底下的人能少些伤亡自然最好。
他让武神祠的武夫以及神都鳞卫也都往后撤。
两军阵前就只剩杨砚、乌啼城主与他三个人。
双方因此都变得很安静。
只有猎猎风声在肆虐着。
杨砚看着他们说道:“陛下曾当面写下诏书,也就在那个时候,乌啼城主潜入宫中,随后神都的大乱,让得陛下一直没机会将诏书公布,我只想说,诸位莫要助纣为虐。”
当面不当面的并不重要。
就神都的大乱,也没人会说在这之前,陈景淮有被杨砚怎么着才写下诏书,乌啼城主虽当时在场,但又没见着诏书,所以这句话不是要证明什么。
只是作为师出有名的理由,自然得提。
张止境更是个压根不在意谁当皇帝的人,他笑着说道:“当初我在闭关的时候,而且是我徒儿破入陆地神仙境的关键时刻,你忽然闯进来,对我徒儿破境一事相当危险,虽然她最终成功破境,但这个事我可不会当做没发生。”
想到自己差点被刚破境的鱼青娉一剑斩杀,杨砚就不自觉脸皮一抽,虽然当时他已消耗很大,若在巅峰,拿捏对方还是很轻松的,可只讲事实,的确很丢人。
为了防止意外,杨砚就没打算再多说什么,必须尽快的解决这两个人。
张止境自是更不想多说废话,他直接朝着乌啼城主说道:“我帮你掠阵。”
杨砚轻挑眉,终究忍不住说道:“看来张老弟的伤势仍然很重,居然让别人打头阵,自己躲在后面,既是自觉无胜算,又何必跑来送死。”
张止境不耐烦说道:“别扯些没用的,要打就赶紧打。”
乌啼城主倒是很干脆,直接拔剑就杀了上去。
杨砚到嘴边的话也只能咽下,拔剑迎击。
他对乌啼城主不会有轻视之心。
因为对方虽然比自己弱,但其实也没弱多少。
他嘴上说自己胜券在握,实则还是很在意掠阵的张止境。
因为张止境这个人是不讲道理的,保不齐就会偷袭,他不能认为张止境要脸,便忽视这种可能性,何况张止境的伤势具体恢复了多少,他还不确定。
所以他不能有丝毫的掉以轻心。
但张止境会不会偷袭暂且未知,陈重锦是已准备好随时偷袭了。
就算以他的力量,甚至是这数十万大军也都未必能伤得了大物,可张止境有伤在身,只要宗师以上的武夫数量够多,瞬间出手,未必不能起到成效。
只是就算偷袭,也不能随意出手。
毕竟他把实力最高的都谴去了麓山,张止境又带来了不少的武神祠武夫。
若是偷袭,就必须把握住最佳的时机,差一点都不行,因为但凡没得手,双方更多人的介入,就又会很容易的导致两军再次开战。
陈重锦的一方就必然会损失惨重。
在场的又不是只有骁菓军。
而且傅南竹是暂时中立,可没有完全站在他这一边。
除非麓山的情况稳定,大军能直抵神都,才无需在意这边的情况。
乌啼城主与杨砚皆是画阁守矩的修士,他们虽然没有天下第一画阁守矩的柳谪仙能打破除了曹崇凛、裴静石等极少数神阙的见神领域,也是此境里数得着的。
纵然准备着偷袭,陈重锦也必须责令大军往后撤,免得殃及池鱼。
别说张止境身为武夫,没有修士的能力,他有伤在身,也很难护得住在场数十万人,忘忧城里也没有旧时的大阵,要避免伤亡,就不能离得太近。
杨砚两个人自然也不会无差别的释放力量。
但他们的实力摆在这里,这又是生死战,可不是什么切磋,难免一不小心就可能死很多人,所以傅南竹也责令麾下的人尽可能入城,要么也要撤出距离。
这时候,武神祠的武夫们就在城前隔着二里的位置,竖起了围墙。
武神祠是大隋武夫的巅峰,虽然不是所有的武夫都出自武神祠,但武神祠的武夫是绝对在同境里更强,武神祠的宗师打江湖上或世家的宗师十几个不在话下。
来到战场的就没有低于四境的。
而武神祠的四境武夫又几乎相当于四境巅峰,四境巅峰就几乎与宗师比肩,当然,也不是所有的武神祠武夫皆具备这样的实力,只能说多数如此。
四境到宗师是一个分水岭,宗师巅峰到陆地神仙又是一个很大的分水岭。
这就不是武学多厉害,自身的天赋有多高就能跨越的,哪怕是武神祠,再厉害的宗师巅峰也够不着陆地神仙,能很接近那个门槛,整个天下都也是凤毛麟角。
所以再多的武夫也难挡得住大物的余威,但他们不得不挡。
在杨砚与乌啼城主的力量没有很大范围扩散的前提下,他们能挡住的概率自然就高一些,不至于说很快就破防,甚至没命。
张止境在最前头。
武神祠的宗师巅峰武夫就成了其后的第一堵墙。
其次是宗师武夫,然后是四境巅峰,最后是四境武夫。
他们形成了一堵又一堵墙。
而骁菓军里的武夫以及忘忧城的武夫,也纷纷站出来。
修士们亦随时准备布下屏障。
这数十万人的合力,只是防御的话,绝对是不容小觑的。
但就算杨砚他们压缩了力量,造成的威势也是无比夸张。
他们脚下的地面塌陷,直径数百丈,地火翻腾着,炽热的岩浆顷刻涌出。
可就算岩浆冲击在他们身上,有炁的防护,就连衣裳也是完好无损。
乌啼城主的面色很平静,他往后退了一步,就远离了炽浪。
而杨砚的剑已穿过了岩浆,携裹着炽热的气浪,席卷了乌啼城主的全身。
他再往后退一步,挥剑就斩了上去。
两把剑撞击,岩浆溅出,落地后直接烧出个坑。
杨砚为了速战速决,没有保留,比之当时在御书房前,杨砚的力量甚至还更强了一些,但他毕竟不是姜望,能在这段时间里恢复伤势及力量已是极限。
再强就十分有限了。
但高手对决,差上一分,也可能决胜千里。
乌啼城主的力量并没有比那时候更强。
所以他应对的颇为艰难。
只能转而腾空掠起,卸掉了杨砚一剑的力量。
但杨砚以更快的速度掠上乌啼城主的头顶,一脚就将其踹落岩浆。
他在盯着张止境的同时,瞬间挥出数百剑,让得炽热的岩浆翻涌着升空万丈。
而地表的崩裂也随之朝外扩散。
作为第一堵墙的宗师巅峰武夫就迎上了这股力量。
他们纷纷变了脸色。
引以为傲的体魄竟然瞬间就险些破防,好在他们很快又撑住了。
随着杨砚的狂轰滥炸,乌啼城主的身影在岩浆里已无法捕捉。
虽然张止境说是来看热闹,但就像他一开始说的,杨砚打扰了小鱼的破境,哪怕小鱼还是入了陆地神仙,可万一出了问题,小鱼的武夫之路就可能彻底断绝。
所以只要有机会,张止境是肯定报复回去。
但他认为乌啼城主不会这么快落败。
果不其然。
乌啼城主的身影出现了。
可他的目标却不是杨砚,或者说,他不是从岩浆里冲出来,而是从另一处的地面破土而出,毫无预兆,站在他面前的正是陈重锦。
陈重锦看着忽然从地下冲出来的乌啼城主,惊恐的根本来不及反应。
第一时间察觉的杨砚更是怒不可遏,“竖子尔敢!”
他属实没想到,两个大物的对决,乌啼城主竟会玩这一手。
就连张止境也没想到。
杨砚以最快的速度救援。
哪怕乌啼城主出其不意,但毕竟不是很远的距离,杨砚瞬息而至,竟比他对陈重锦出手的速度还快,因此,乌啼城主很快的变了招式。
在杨砚临至身前时,忽然消失不见,趁着杨砚前冲的趋势未止,闪身到一侧,提剑就刺,杨砚的心头一惊,当即全身的炁就都汇聚到被刺的位置。
算是险而又险挡住了乌啼城主的一剑。
但乌啼城主却不按常理出牌。
他反手一掌又拍向了陈重锦。
而才凝聚力量到一处的杨砚就根本来不及再变招。
他顿时怒目欲裂。
但这个功夫里,哪怕短暂,陈重锦也回过神来,疾速后撤,他身后的人则冲了上去,别管是否被蒙蔽,无论是甘家军还是各境各郡的府兵,确实很护着他。
竟然甘愿当了陈重锦的挡箭牌。
顷刻间就在乌啼城主的一掌下纷纷殒命。
可他们来得及往前冲的人终究有限。
又哪挡得住大物的一击。
在他们被轰碎成渣后,这一掌的力量仍是没有消散,眼看着就要把陈重锦拍死。
但他们的阻挡也给了杨砚时间。
他瞬间闪现到陈重锦的身前,挥剑斩消了乌啼城主的一掌之力。
见此的乌啼城主,直接朝后掠走。
杨砚的脸色无比阴沉。
他厉声说道:“身为大物,脸都不要了?”
乌啼城主在相隔数百丈的位置站定,平静说道:“我修为不如你,自然不惜手段,你当以为是在玩过家家么,我又没说这是一对一的公平对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