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藤阵扭曲了外界狂暴道海法则风暴的侵袭轨迹,形成了一层柔韧的庇护场域。
礁盘边缘,一些身着简陋藤甲的族人正驾驭着粗糙的骨舟,在血色波涛与凶险漩涡边缘搏命切割、提炼“星尘漩涡”。
每一次出手都带着性命相搏的紧张。
他们从漩涡中艰难提炼出的微末“星髓精粹”流光,汇聚后尚不及藤钧承诺供奉给自己的拳头大小。
另外几块被特殊藤栅保护的小片区域中,“血魄草”稀疏生长,根茎细弱苍白,叶片也失去了应有的饱满光泽,完全印证了藤钧那句“十年积累”、“三百年根茎”的沉重。
当张远的神念极其隐蔽地触及礁群边界,试图感知更远的空间时,那层静海藤阵形成的屏障外,数道冰冷、贪婪、充满了赤裸裸掠夺意志的窥探意念如同毒蛇的芯子般一闪而过,又迅速隐没!
那是“血狼寨”狂野血腥的气息,是“石傀门”厚重沉闷的意志!
他们如秃鹫般盘旋在外,等待着这个边缘小族露出致命的破绽或富矿的踪迹。
探查完毕,确认了藤钧所言的资源匮乏与强敌环伺并非虚言,也暂时排除了来自青藤族内部的恶意陷阱,张远那磐石般的意志终于稍微松动。
没有急着接受供奉,也没有立刻汲取藤阵精粹。
他只是更深地将自己沉入那份由静海藤阵核心带来的宁静气息包围中。
心神收敛,帝魂如沉入枯井。
体表那靛紫色的税契魔纹,在这宁静道韵的抚慰下,似乎不甘心地低伏、蛰伏起来,带来的痛苦暂时平息了几分。
胸膛深处那片新生的“断灭星河”,则在吸入了足够的宁定气息后,流转稍稍顺畅了一丝丝,对魔纹的整体压制力也随之增加了微乎其微的一点。
……
次日。
静室大门无声滑开一线。晨光透过藤蔓缝隙,在地面投下斑驳的光影,静谧的氛围依旧。
族长藤钧带着三位核心长老,恭敬地立于门前,他们身后,是端捧着三个特制藤匣的族人。
空气中弥漫着郑重与难以压抑的希冀。
藤钧躬身,声音清晰而恭敬:“前辈万安。昨夜族中定议已毕。青藤族愿以全族之力,竭尽所有,助前辈疗伤养息,恢复道体。”
他一一打开藤匣。
第一匣,数块拳头大小、内蕴星光尘埃般颗粒的“星髓精粹”,散发出吸摄道海星力、固本培元的纯净气息。
第二匣,三团悬浮于静海竹筒中的翠绿“血魄草露”,散发出浓烈的生机与淡淡的血魄腥气,正是针对帝躯修补与祛除锈蚀的上品。
第三匣,一枚铭刻藤纹的静海竹牌与一卷“青藤血纹甲”图谱。
“持此牌可入净心幽潭,参悟藤阵,此甲图谱或可稍解道海压制,方便前辈感悟本源。族中尚有‘化生藤液池’可作炼体之用。”
最后,藤钧郑重道出最核心的请求:“晚辈斗胆,恳请前辈屈尊担任我族‘供奉长老’!”
“此位仅为虚名,前辈静修无扰!只愿在未来灭族之祸降临时,能借前辈一丝威名以震慑宵小,或在万般无奈之际,恳请前辈关键时稍露锋芒,护我族一丝火种!”
“前辈养伤所需,我族必全力以赴!去留亦任凭前辈心意!”
静室中,张远的目光扫过那些代表青藤族全部家底与未来十年命运的贡品,看向藤钧等人恳切而紧绷的脸庞。
那怀中的暗红铁片依旧冰冷,诸天星火的坐标安静蛰伏。
胸骨上的裂痕隐隐作痛,魔纹在静海藤的压制下潜伏。
他缓缓颔首,眸光沉敛如渊:“可。吾名张远。吾需静室,修复己身与兵刃。若非存亡之机,莫扰。”
藤钧激动难抑,深深拜下:“谨遵长老之命!定当不负所托!”
藤室大门再次无声关闭。
门外,是青藤族押上全族命运的期望与守候。
门内,张远将残躯沉入那片静海藤阵带来的安宁,终于开始引动第一缕“星髓精粹”的力量,缓缓渗入布满裂痕的暗金帝骨……
漫长而凶险的重塑帝躯之路,正式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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藤殿深处的静室,隔绝了外界喧闹,却无法隔绝血色道海无孔不入的法则压制。
张远盘膝坐于冰冷的礁石地面,双眸微阖。
原初大道的气息狂暴、纯粹,如同沉重的玄铁枷锁,将他曾经足以掌控星海的神念死死禁锢在方寸之地。
准帝之境的道基在这法则海压下如同沙筑堤坝,每一次运转都晦涩不堪。
然其大帝级的经验与万劫不灭的坚韧意志,此刻化作无形的刻刀。
“凝!”
残存的帝魂内,顾苍生燃起的星火骤然炽盛,引导体内几近崩乱的道源乱力。
靛紫荆棘蚀灭之力化作微末尖刺,撕扯着暴走的原初星钥残息。
幽暗寂灭之渊则如无形磨盘,强行碾轧着因剥离而躁动的法则本源碎片。
每一次梳理,都伴随着帝躯撕裂般的剧痛,与魔纹的反噬,但他眉峰不动分毫。
这不是力量的恢复,是废墟之上的秩序重建,是法则压制下,强行开辟出的一条狭窄,却属于自己的运作通道。
神识微光强行刺破藤阵屏障一丝缝隙,其探测范围在无尽道海前,渺小如尘埃。
一道翠绿的“血魄草露”被真力引动,悬于胸前。
其中蕴含的微弱生命法则,与磅礴血气被缓缓剥离,如同春雨渗入干涸龟裂的大地,滋养着重创破碎的脏腑。
新生血肉如细嫩藤蔓在焦土上攀爬,每一次滋生都伴随着魔纹靛紫光芒的顽固阻挠,彼此纠缠、湮灭、新生。
“化生藤液池”中,粘稠的翠绿色液体包裹着张远的残躯。
池水温煦,蕴含着青藤族赖以生存的分解同化之力。
帝躯上的新伤旧痕,尤其是牧税司遗留的深褐色锈蚀污秽,在藤液的包裹下缓慢消融剥离,化作靛紫与褐色交融的细微血雾蒸腾而出。
道海本源的沉重压力透过藤液传递,不再是单纯的排斥,反而被张远意志引导,化作沉重的锻锤,反复捶打着每一寸骨骼血肉,进行着残酷的淬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