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大的黑铁桶里,空间逼仄,对于两个刚刚经历了一场“混合双打”的五岁男孩来说,连转身都显得有些困难。
甜匿缩在桶壁的一侧,冰凉的金属触感透过单薄的衣物渗入皮肤,让他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屁股上那火辣辣的痛感也因此更加清晰了。
他紧紧抱着自己的膝盖,将脸深深埋进臂弯,仿佛这样就能隔绝桶外那个手持“凶器”、余怒未消的母亲带来的压迫感。
与身体上的疼痛相比,心底那股翻涌的、阴暗的情绪,以及脑海中那诱惑的低语,在刚才那顿毫不留情的藤条“教育”下,确实诡异地平息了不少。
就像被一盆冰水混合物兜头浇下,虽然刺骨,却也暂时浇熄了那躁动的邪火。
然而,那阴冷的能量并未完全消失,只是如同受伤的毒蛇,暂时蛰伏在血脉深处,蠕动着,等待着下一次反扑的机会。
【看吧……她就是这么粗暴……】
那声音变得微弱,却依旧不甘心地絮叨。
【根本不在乎你的感受……只会用暴力……让你在这个冰冷的桶里……】
甜匿用力甩了甩头,试图将这烦人的声音驱赶出去。
他偷偷抬起一点眼皮,看向桶的另一侧。
甜觅同样蜷缩着,几乎是背对着他,面向冰冷的桶壁。
他看上去比甜匿更安静,仿佛刚才挨打的不是他一样,定力好得不像个五岁孩子。
但甜匿敏锐地注意到,甜觅那总是挺得笔直的脊背,此刻也微微弓起了一个不自然的弧度,显然屁股上的伤也不是那么好受。
而且,甜觅放在身侧的手,正无意识地、一下下地抠着桶壁上一个小小的锈迹,这细微的动作暴露了他内心并非毫无波澜。
一股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涌上甜匿心头。
有对自己刚才口不择言的后悔,有对弟弟那记“一半”牛肉干的重新品味,但更多的,是一种难堪和……难以排解的委屈。
为什么事情会变成这样?
“咕噜噜……”
就在这时,一阵极其响亮的、仿佛带着回音的腹鸣声,从甜觅的方向传来,在这寂静密闭的桶里显得格外突兀,甚至有点震耳欲聋。
甜觅抠桶壁的动作猛地一僵,整个人都石化了。
甜匿下意识地抬头看去。
甜觅依旧维持着背对他的姿势,纹丝不动,仿佛刚才那声音是桶壁自己发出来的。
但他那白皙的耳根,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泛红,连带着后颈都染上了一层薄粉,在昏暗的光线下格外明显。
甜匿愣了一下,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他自己的肚子不甘示弱地:“咕————”
甜匿:“……”
甜觅:“……”
兄弟俩同时陷入了更深的、几乎要凝固的沉默。
一种名为“尴尬”和“饥饿”的混合气氛在狭小的桶内疯狂弥漫、发酵。
他们从被困开始,就一直在极限消耗,几乎没吃过什么东西,刚才那点饭盒里的食物,在激烈的打斗和……单方面的“藤条炒肉”后,早就消耗殆尽了。
此刻,胃部的空虚感如同潮水般涌上,难以忽视。
桶外,甜圆圆自然也听到了这响亮的、仿佛带着立体环绕音的“饥饿二重唱”。
她脸上的怒色稍霁,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混合着好笑、心疼和“你们活该”的复杂表情。
她掂了掂手里的藤条,最终还是把它放在了脚边(但确保在随手可及的范围,以示威慑)。
她走到大黑桶旁边,没有立刻说话,而是先伸出手指,“叩叩叩”地敲了敲桶壁,那沉闷的响声在桶内被放大,吓得里面的两个小身子同时不明显地抖了一下。
“饿了?”甜圆圆的声音带着明显的戏谑,透过桶壁传进来,有点闷,但杀伤力不减,“刚才打架的时候不是挺有劲的吗?看来还是抽得轻了,还有力气饿。”
桶内一片死寂,只有更加明显的、试图压抑的肚子咕噜声。
甜圆圆叹了口气,语气缓和了一些,但依旧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都给我在桶里好好反省!什么时候认识到错误了,什么时候才能出来!至于吃饭……”
她故意拖长了音调,看着桶壁上方那两个努力缩低、恨不得与桶融为一体的身影,慢悠悠地说,仿佛在宣布什么重大决定:“等小七回来,看它带了什么食材再说。
“不过……”
她的声音陡然转冷,嫌弃又带着一丝危险的意味,“看你们都脏得腌入味了,在你们出来之前,把‘不干净的东西’给‘煮’出来。”
话音刚落,甜匿和甜觅还没完全理解这句话的意思,就听到桶外传来小七那熟悉的、带着点邀功和慌乱的龙翼扑腾声和喊声:
【姐!姐!我回来了!看!这么多柴火!还有……呃,几只长得特别有性格的变异咕咕兽,还有一堆色彩斑斓、看起来就很……补的蘑菇!我发誓我用龙格保证这次绝对没偷懒!】
话音未落。
小七那庞大的身影就降落了,它爪子里抓着一大捆干柴,脖子上挂着的藤蔓网兜里装着几只拼命扑腾、羽毛仿佛打翻了调色盘的“咕咕兽”和一些五彩缤纷、让人看了就心里发毛的蘑菇。
它飞得有点歪斜,显然负重不轻,一双金色的龙瞳小心翼翼地、近乎谄媚地观察着甜圆圆的脸色,尤其是她脚边那根让它心有余悸的翠绿色藤条。
甜圆圆瞥了它和它的“战利品”一眼,还算满意地点点头:“动作挺快。去,把柴火架起来,咕咕兽处理干净,蘑菇放一边我待会仔细检查。”
【好嘞!马上办!】
小七如释重负,连忙屁颠屁颠地去干活,生火、拔毛、清理,动作麻利得堪比专业厨帮。
就在这时,小七一边干活,一边状似无意地抬起头。
“姐,”那双金色的竖瞳看向正在打量黑铁桶的甜圆圆,“你真的要煮了我两个外甥做煲仔饭?”
甜圆圆冷冷地撇了它一眼,一副“这种鬼话你也信”的无语表情,没好气地拍了它脑袋:当然是‘煮’出哀伤黑暗。
小七眼神深处闪过一丝与它平时蠢萌形象不符的、极淡的探究与深不可测。
小七:“……”
下一秒,甜圆圆脑海里传来小七的秘密传音,【……姐,你是怎么知道煮出哀伤黑暗这个方法?】